不知想到什么，程南枝眼神松动，转头把那张轻飘飘的纸，当着蝉衣的面，撕得粉碎，化进桌上的水杯里。
“你也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蝉衣顿觉一股气直冲脑门，兴奋地起身，“奴婢没什么要收拾的，随时准备好离开！”
程南枝点头，让冬青把包袱绑在身上固定好，“出门的时候小心些，别惊动门口的人。”
翠竹苑门前的婆子醉得五迷三道不足畏惧。
倒是守着后门的马婆子比较棘手。
好在蝉衣功夫绝佳，夹着程南枝和冬青，依次飞出院墙。
在临走前，程南枝最后去看了马婆子一眼。
当初没有马婆子，应该也没有她这一线生机，她们是互相成就。
何况程玄知去请卢夫人的时候那么顺利，也靠着马婆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程南枝都记在心里。
站在马婆子床头，看着昔日风光的旧仆如今落得个冬冷夏热的苦差事，程南枝面色复杂，“马嬷嬷，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您好自珍重。”
接着，她在马婆子床头放置一锭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夜色里，蝉衣护着程南枝，拉着冬青，在街道上疾行。
偶尔路过一两个院门前传出来的犬吠声，让人心神不宁。
“车在那，快上车！”蝉衣指着不远处一点微弱的火光，借着月光和车夫点在车前的灯笼分辨方位。
程南枝也不客套，自己三两下利落爬上去。
寂寥的夜晚，一辆马车迅速赶往城外，通过黑巷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出城，朝着京城外的自由天地奔去。
马车跑了一夜，最终在山脚下一个凉亭茶摊外停下来休整。
人需要休息，马同样需要，被马夫拉着去吃草了。
程南枝提着一壶茶进来，分给蝉衣和冬青一人一个杯子，“跑一路了，都喝点水吧，歇会还要继续赶路的。”
马车里有很多东西，所以蝉衣和冬青被要求留在车里。
这会面对程南枝递给二人的茶，皆没有防备。
“谢谢小姐。”冬青笑得甜甜的正准备往嘴里倒，突然被一只手摁住胳膊。
她疑惑地看向程南枝，却见对方眼神一直盯着蝉衣。
这会蝉衣已经把水喝光了，还挽着袖子擦了擦嘴角。
“你们怎么不喝？”
话音刚落，她的眼前陡然恍惚起来，在冬青震惊的眼神中，向前倒去。
程南枝给冬青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扶住往地上滑的身影。
冬青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小姐，她这是…”
她知道小姐不想让蝉衣跟着，然而小姐不是已经把蝉衣的身契毁了吗？怎么…
“嘘。”
程南枝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
“我给她下了另一种无色无味的催眠药。”
冬青瞳孔倏然放大，“那刚才那个杯子里的水就是…”
程南枝点头，五味杂陈道，“她不能跟我们一起走，我已经准备好了另一份身份文牒，一会就放在她身上，我会和车夫交代两句，让他带蝉衣去她该去的地方。”
她该去的地方，和她们的目的地，自然不是同一个。
闻言冬青蓦地红了眼眶。
分离来得太过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马车上的东西被程南枝分成两份，一份留给蝉衣，随着她一起离开。
另一份则被她们搬到茶摊上。
程南枝给车夫加了一点银子，让他快马加鞭，把人送到地点。
她们会另外找车离开。
临别之际，冬青替车里昏睡的人整理凌乱的发丝，“蝉衣，你要保重啊。”
说着，将自己绣的一个荷包，塞进了蝉衣衣襟里。
荷包里是她自己采来晒干的金银花，还有一根老旧的银簪。
那是她娘留给她的最后念想。
不值钱，但是睹物思情。
她真心希望蝉衣能够得她母亲庇佑，好好生活下去。
一直到马车离开，程南枝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她没有立刻放松警惕，转头和茶摊的大爷大娘说起了话。
“你说山上啊，倒是有几间没人住的屋子，你们两个小姑娘要过去住？”
大爷狐疑地在程南枝和冬青稚嫩的脸上扫视。
出门前程南枝就换了一身比忠勇侯府下人还不如的粗布衣裳，是她从前穿过的，后来洗干净收起来，没有扔掉。
所以大爷并不怀疑她的出身，就是看着这两个小姑娘家家都白白净净的，有点操心。
程南枝咧开笑容，“大爷，不是要住，您看见刚才的马车了吗？那是我们家小姐的，这些东西小姐吩咐我们要找个屋子暂时存着，还得让人看守，这不是才跟您打听有没有空屋子吗？”
一听说是谁家的小姐，大爷也不敢怠慢了。
“这样啊，那你们也是辛苦，既如此…我去和我侄儿打听打听，他在山上做猎户，最清楚山上的情况。”
大爷也是个稳妥人，当下答应程南枝要帮着打听。
程南枝忙不迭道谢，“真是劳烦您，事成了我们小姐肯定有谢礼的。”
“谢礼谈不上，山里的屋子你们不用也是空着，过去存点东西还能有点人气，挺好挺好。”
大娘笑着与二人攀谈。
山里人皆实在，不消半日的功夫，那茶摊大爷的侄儿便帮着程南枝二人将东西搬到了一座山中空屋。
这屋子在半山腰上，距离最近的人户也要走半个时辰，下山一个来回去掉半日，山上住的猎户和普通人家，一般是半个月下去一次。
在山下集市里把要换钱的换了钱，要买的米面粮油通通买上，回到山里一窝便是许久。
倒也是个清静的绝佳场所。
侄儿姓牛，大爷叫他大娃，遂让程南枝和冬青跟着称呼大娃哥。
“大娃哥真是辛苦你，这一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