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那天罚过江桥月之后,他才从急急赶来的萧家小子口中得知,原来是那沈家公子打算强占江桥月,江桥月伤人,是为了自救。
他想起江桥月一声不吭受罚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后悔与歉疚,便悄悄去看她,却见她独自一人喝得烂醉。
他盯着她那张同叶青悠相似的脸,恍惚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那些过往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温柔又冷漠的覆盖过现在的一切。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轻飘飘问出这么一句话,却不知道是在问谁。
江帘风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人,既没有叶世言的文采武功,也没有萧疏寒的俊美洒脱,就适合沉没于茫茫人海,草草一生。
直到他遇见了玉音。
那是一个春天,萧家大哥非要约他出门踏青,他推脱不过,便只好应了。
走到河边时,萧疏寒忽然瞧见河对岸在卖什么新奇玩意儿,便一溜烟跑过去了。他在后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正打算跟上去,却见一抹倩影缓缓走上烟云桥。
“一身桃花色,眼含三月春。”
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
他跟着她走过好几条长街,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同她搭话,走着走着,忽然见她拐进了一条小巷,他怕跟丢了,忙小跑过去,却在拐角处与她撞了个正着。
“跟着我做什么?”她靠近他,似笑非笑。
“我,我,我……”他心如擂鼓,紧张得根本说不出话,心里一急,就将手里一直拿着的胭脂递了出去。
他见她方才在摊子上看了这个东西好久,猜测她应该是有点喜欢,便悄悄买下来了。
“噗嗤,哈哈哈,”她笑起来,接过胭脂,拧开盖子,眼角带着钩子似的,睨着他早已通红的脸,“公子可知,男子赠女子胭脂是什么意思?”
“……啊?”他茫然看着她,小心问道,“是,是什么意思啊?”
赠卿胭脂梦,愿得长相守。
她对上他清澈的眼眸,忽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道,“唉,逗你玩呢,没什么意思。”
说完,她转身便想走,却被人给拉住了衣袖,江帘风拽着她的袖子,想问她的名字,却迟迟开不了口。
玉音回过头瞧着他,挑眉一笑,带着馥郁的芬芳同他贴近,语气娇软又暧昧,“公子可是喜欢奴家?”
江帘风屏住呼吸,轻轻点了点头。
“公子若是喜欢,那……”她伸手抹了一点盒子里的胭脂,又将指尖胭脂轻抹于他唇上,白皙的指尖带着点凉意,微微陷进他唇齿之间,触碰到他滚烫的气息。
她俯身在他耳边呢喃,眸中是讽刺的笑意,“那便多带些金银珠宝,来春风楼寻我吧。”
春风楼。
江帘风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被定住了,那颗滚烫的心也一瞬间被冻住了,他怔怔看着那越走越远的窈窕身影,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春风楼是他们这里有名的青楼,据说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是绝色美人。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后一点点舔掉了唇上的胭脂。
方才她靠近时他曾感受到的温软馨香灼烧着他的心,他暗自做了决定。
他要为她赎身。
次日,江帘风来到了春风楼下,却在门口一直踌躇不前。他过去十八年来,从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这种地方扯上关系。
“公子,快进来啊,”门外几个打扮娇艳的女子不停在对他招手,笑得妩媚。
他心一横,终于是跨了进去。
一入楼,胭脂水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大堂里,许多衣衫不整的女子软软扑在他身上,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他看见那正在台上跳舞的人。
那人身着红色半透明纱裙,青丝如瀑,肤白胜雪,媚眼如丝,于台上赤足而舞,脚踝,腰间,手腕处都戴着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而叮铃作响,一声一声,蛊惑人心。
台下众人都在喝彩,有的人还直接往台上扔银子。一曲未毕,便有心急之人登上台将台上美人一把抱入怀中,急切索吻。
江帘风愤怒了,他冲上去一把将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给踹了下来,拉起愣在原地的玉音就跑,可他们就快跨出春风楼时,玉音却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他不解,茫然回头。
玉音平静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裙,而后看着他笑了,她说,“公子,这烟花柳巷之地,美人一向是价高者得之,可没有这样抢了就跑的道理。”
“价高者得。”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放进她手里,问这些够不够帮她赎身。
玉音看着手里的一大堆银票,金块和玉佩,又对上眼前人真挚又清澈的目光,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却说,“公子说笑了,这点银钱,最多够买奴家的一天。”
江帘风心一沉,后悔自己银子带少了,他咬咬牙,对玉音道,“好,那你今天就是我的了,你,你,”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今天,不许再跟旁人在一起了,你等着,我明天一定来赎你出去。”
他说完,便跑走了,一边往外跑还一边回头对她喊,“你等着我,你等着我啊。”
“傻子。”玉音望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涩。
她被父母遗弃,被迫投身青楼,本已打算就这样草草度过一生,可为何现在,会因为这样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公子哥,生出些本不该有的希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