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含血喷人?那你敢不敢对着先帝的牌位,对着大瀚的列祖列宗发誓——你从未与沈鹤亭暗通款曲,也从未惦记让自己的孩儿登上大位,更从不妄想窃取李世江山、替你花家上位做打算,你说啊!”
花纭被她钳制不能动弹,她扭动肩膀,发觉淑妃的力气比寻常男子都要大,极有可能是习武之人。花纭不知淑妃功夫深浅,不敢擅动,她用前胸推翻香炉,想用缓兵之计拖到沈鹤亭的救兵来。
她说:“我有何不敢?我问心无愧。”
淑妃怒极,根本没注意身后已经响起了锦衣卫的绣春刀出鞘的声音,仍然从后紧紧扼住花纭的喉咙嘶嚎:“那你发誓,以你全家的命以你花氏的荣耀发誓!”
花纭被憋得喘不过气,眼泪奔涌而出,紧咬着唇,她一定要拖住淑妃,不要让她注意到锦衣卫。
“臣妾花氏,以花氏一族的……荣耀起誓……若与沈,鹤亭等,勾结,便叫花氏,无后而终!”
“砰——”锦衣卫破门而入,淑妃乍然回首,同时手上一松,花纭借机反应过来,后踢淑妃胯||下逃出魔爪。
姚铎与另一个锦衣卫一起摁住淑妃。
花纭踉跄后倒,一双手护住她的后背,沈鹤亭用帕子简单包扎好她的伤口,当着一众妃嫔的面,将花纭横抱起来,急向外吼道:“宣太医!快!!”
血一点点濡湿手帕,花纭凝视着绳结,大脑一片空白。
“哈哈哈哈哈哈——皇上——您看看您的皇后!”
灵堂内乍然响起淑妃的哀嚎,笑声停止,一声闷响!
她顺着声音回首望过去,想透过混乱看淑妃,耳边响起低沉又熟悉的嗓音:“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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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手忙脚乱地给花纭处理伤口,幸好弄得及时血没流太多,包扎后又喝了一碗汤药,花纭算是挺过这一劫了。
其实花纭自小习武,身子骨强硬,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只是那伤口在右手,以后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写不了字了。她不喜欢被一群人围观,屏退了侍女太监,自己钻进被子发呆。
手被绷带裹得像个大熊掌,花纭把手凑到烛光下,一层一层地数太医到底给她裹了多少圈。
数到二十三的时候,窗边“吱”地一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闭上眼装睡。
不一会,只觉额上一点温暖,他的掌心很柔软,手腕还有橙子香。
花纭不敢睁眼,紧张地蹙眉。而那人却以为她是难耐伤口的疼,耐心地替她舒展眉心。
花纭睁不开眼看不清他的长相,只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橙香,久别重逢的味道刺激花纭的大脑,她很委屈,不禁腹诽道:你不是说你不是吗?那为什么现在还要来看我,当真又当又立不可理喻。
花纭就继续装睡,即便心里知道被沈鹤亭瞧出了端倪,也赌气似的不肯睁眼。不一会,就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的太阳穴,冰冰凉凉的冻人心尖。
沈鹤亭克制地收回手,在离花纭不远的位置席地而坐,手里捧着一小罐藏了六年的橙子熏香,他低头嗅嗅,恋恋不舍地回眸望一眼花纭。
女孩还在锲而不舍地假寐,他无奈地嗤笑,转过身沉进黑夜中。
这罐橙香是小花纭刚学香道做的第一款熏香。因为她爱吃橙子,她想让师哥身上也是橙子香。送给师哥的时候,他说不喜欢橙子,气得花纭三天没理师哥。
师哥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愿意承认。
花纭拜别师父的时候,师哥就晚了一步。后来他抱着香罐去追她的马车,可怎么使劲跑,就是追不上。
五年前进宫,他烧掉了所有关于萧旻的记忆,唯独留下了这罐橙香。
沈鹤亭抽抽鼻子,后脑靠着木柱,让黑夜包容着他的破碎。
他多想捧起花纭受伤的右手护进怀里,却被礼制规矩挡在一丈开外。沈鹤亭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落下,他好像一直都很失败:做什么都晚了一步,追不上花纭的马车,挡不下淑妃的刀……害花纭被那疯妇戕害,无端听了那么多疯话。
花纭听见他的在啜泣,便睁开眼去望沈鹤亭。只见他坐在地上,双手环住膝盖,头无力地靠在柱边,自责地垂下去。
沈鹤亭越想越后怕,怕淑妃夺走了花纭的命。太医无论说什么他都不相信,害得沈鹤亭在住处如坐针毡,忍不急偷闯进坤宁宫,要亲眼见一面花纭。
其实他也不知道,如果花纭醒着,或者被自己吵醒了,自己该怎么解释——昨日那句“娘娘认错人了”说的那么清楚。
月光映进窗边的鱼池,惊了其中的锦鲤,摆弄金红相间的尾绕光游动。顽皮得要爬到沈鹤亭脚边,非要映亮他不争气的眼泪。
花纭乜视沈鹤亭,两个人之间隔着无数声默然的叹息。
当年花纭给沈鹤亭写过很多很多信,但没有一封有回音。
花相不让她出门,她只能让嬷嬷去打听,结果得知萧家封王。花纭以为沈鹤亭有了新生活,于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学着忘记。可直到封后大典的前一天,花纭看着自己的嫁衣,还在遗她的师哥见不到了。
沈鹤亭感觉到了背后滚烫地目光,但他没有回头。沈掌印对小太后的牵挂,也只能在这黑夜中显出半寸。
他自责,其实本不该掀花纭的盖头。
既然要装陌生人,就该对花纭视而不见,而不是一次次地做出逾越‘沈掌印’身份的举动。他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不能为了一个花纭,葬送多年的心血。
沈鹤亭咬紧了后槽牙,终究泄了口气。他双手掩面,抹去满面的泪水,一手撑着地面踉跄地站起来。
花纭登时扭过头去。
沈鹤亭多想冲过去抱抱花纭,但他终究没挪动脚步。
继续往后退,沉进更深的夜晚。知道她还能安睡,沈鹤亭也便放心了。他翻窗而出,走得无影无踪。
花纭松了口气。幸好两个人没说话,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鹤亭。
咣当——
花纭向远处望去,只见幕帘后一直稳稳当当的烛台,居然翻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