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之前的模样还在他眼前晃啊晃,最后还是回到那张惨白如纸钱的脸上。
他听见沈宅静悄悄的。
李怀璟并不会大吵大闹了,来的时候他笃定这就是口空棺材,所以号丧号得天花乱坠。但他现在把棺打开,他发觉躺的人是真的沈鹤亭,他才觉悲伤铺天盖地地袭来。
小时候他因为受宠所以被其他皇子排挤,整日都孤零零的。裕德表面仁慈,在他面前就是十分好的太子哥哥,背地里就联合其他兄弟跟弘治说他傻。李怀璟身体不好开智又晚,经常裹着厚厚的棉袄,像一只被嫌弃的丑鸭子一样猫在学堂里。
是萧旻,虽然他总是笑得很贱,总拎着他衣领拿自己当玩具戏耍,总说一些非常不合体统的话,但他确确实实地成为了那段时间他唯一的陪伴。
李怀璟就跟在萧旻身后跑,早慧的萧公子遛狗似的带十一殿下逃学到处闲逛,他闯了祸,也是萧旻大方揽下罪过,嬉皮笑脸地挨先生手板。
没人知道萧旻离开九重书阁的时候十一殿下哭得多伤心。
李怀璟愤怒地睨着棺材的木质纹路:有些人总是不辞而别。
“他死了,你恨得死去活来的人,死了!”
李怀玉怔然看向李怀璟,他嗤地一声,开始大笑起来!
阴森的笑声绕着房梁,传进所有人的耳朵。
“死了——死了好!”李怀玉忽然断了气似的瘫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眼泪夺眶而出,他乜视没有牌位的香案,笑得前仰后合,“下地狱吧,跟你那薄情寡义的爹一样,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李怀璟一个箭步冲上前,扬臂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李怀玉脸上。
嘴角渗出血,李怀玉恶鬼一般的眼睛转向李怀璟,他瞧着小十一弟愤懑的神情,觉得无比可笑无比讽刺无比恶心。
“他给过你什么,就值得你为他流眼泪?”李怀玉支起上半身一手拽住李怀璟的衣摆,另一手去抚李怀璟的腕子,仍是瘫倒的姿态,眼泪涟涟眼神却像南疆异书里摄人魂魄的妖一般,“倒不如给我,七哥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只要需要,我统统给你。”
“砰!”
沈宅的门被撞开了。
李怀玉惊得用手挡住了嘴唇,回眸瞧着门口,下意识地咬住了食指的关节。
一众身着绿色官袍的人闯进来,带着大批官差挤进来,将沈宅堵得水泄不通。
“臣等奉太后之命稽查楚王勾结废相谋反一案,”为首的身着红色官袍,向李怀玉展示了大理寺的腰牌,“请殿下即刻随臣离开。”
来的人让李怀璟都有些措手不及,花纭先前跟他说的是,拖到她的人来劫走李怀玉。可没想到她直接绕开了跟李怀玉私下沟通,直接把矛盾挑到明面上来。
而且这身大红官袍谁看都眼生,不像是鄞都的官——李怀玉都没见过他。
李怀玉慢慢站起来,诘问道:“你是谁?你不是大理寺的官。”
“臣大理寺少卿林世濯见过殿下,”男人举臂作揖,抬起头来李怀玉借火光才看清他的脸,一股不安从心底生出。
林世濯,他记得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