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由于驿馆仅剩下三间房,一大一小两个房间朝东,另一个小的则朝北,且与那两个房间隔了些距离。最终,那几个新罗道士一起住在大房间,而薛至柔则把朝东能看到海的那间让给了老道长,自己住在了北向那一间。
薛至柔背着包袱走入客房,只见房间虽不大,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打开窗便能远眺山林。赶路疲惫,看到此等美景着实是心旷神怡,薛至柔舒适地躺在了榻上,听着隐隐传来的拍浪声,未几便沉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已至清晨,薛至柔在鸟鸣声中醒来,正躺在床上发愣,忽听传来叩门声,誉天操着不太标准的中原官话唤道:“镜玄,该用早饭了。”
薛至柔忙应了一声,整整衣衫,开门走了出来。誉天笑道:“你不是随身带着圭表,本应最准时,怎的用饭却晚了这么多?”
薛至柔面露愧色,如果她能照镜子,一定会觉得这副神情出现在孙道玄的脸上很违和:“我这房间背阳,只听得到驿馆的滴漏报时声,抱歉劳动你专程来唤我。”
“无妨。我们今早鸡鸣时便外出练功去了,如今才回来。”
两人一道从台阶走下,来到大堂,只见那老道长与其他道徒已经坐定等着用早饭,忙快步走过去,尚未落座,便听身后传来一阵龃龉,薛至柔回过头,只见是个新罗打扮的老妇人,正指着那年轻的女巫医咒骂,似是在怪她为自己儿子开的药方太苦。
看那老妇人的年纪着实不小,她的儿子至少业已成年,吃药怕苦便罢,怎的还让老母来找医生问罪呢。薛至柔一脸鄙夷,心道若不是用着这朝廷钦犯的身子,怎的也要上去跟她理论一番。
那巫医倒是好说话,并未分辩一句,只低声细语说再为她取些山楂与冰糖,只是要先将眼前的病患看完。那老妇竟是这也不能等,拉着那巫医即刻要去取药。
巫医本是消瘦之人,瞬间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崽子般拎了起来。薛至柔未反应得及,身旁几个道士便起身去拉架,那巫医的腰险些撞上桌案,下意识用手一撑,脑袋却不受控制地顶到了老妇肩头。薛至柔见此,眉头禁不住蹙得更紧。
那老妇也是个识时务的,见不少人围上前劝说,色厉内荏地叱咤两声,让巫医将冰糖与山楂送到自己房里去,便开溜回房。
待那老妇人离去,巫医颔首向众人道谢。看热闹的与诚心帮忙的皆鸟兽散了,薛至柔等人终于准备开始用早餐。
大唐与新罗的道士皆不强求食素,既然来到这海边的蓬莱,这海味自是少不了。薛至柔甚少得食如是鲜味,自然不肯错过,其他道徒亦饱餐一顿,唯有道长与誉天潜心修行,一滴荤腥也未沾,只吃了一碗素面。
薛至柔本十分餍足,哪知过了午后竟腹痛难当,呕吐不止,只觉得连脑浆都要给吐了出来,随后又起了高热,惊动了一众正午休的新罗道士。他们堆在一处嘁嘁喳喳激烈辩论着出主意,最后还是誉天提议,将她送往那女巫医处医治。
薛至柔想抗议,但腿脚本就不是自己的,此时更加不听使唤,眼前亦是昏花,尽是跳动的光点,她依稀知晓自己被几人驾着拖出了房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女巫医所住的客房就在道长房间的隔壁,薛至柔被安排躺下,天旋地转间,只见那巫医拿出一个硕大的铜铃在她耳边摇了几下,薛至柔瞬间感觉自己失聪,若非那些道士按着,只怕要掉下榻去。
其后那巫医不知点了些什么香草在房中,说来也奇了,待再被送回房时,呕吐竟止住了,她便在房中卧床歇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至第二日晨起精神恢复了几分,只是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气力。
薛至柔对着镜子,看着孙道玄这张憔悴的脸,竟美丽得有些妖异之感,惹得她一阵恶寒。未几,老道长与誉天亲自来看她,还为她端来一大碗白粥,薛至柔便挣扎着站起身,腰仍是半弯着:“镜玄何德何能,还劳动道长来看我。”
老道士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放心了几分,点头道:“似是回魂了,你可是吃不得海味?”
薛至柔心道魂没有回,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吃不得海味倒似真的,她连连向老道长道谢:“晚辈无能,令道长劳心了。”
“你今日尚有治疗未完,”誉天笑道,“我已与那巫医说好,她今天白天还有要事外出,酉正时分你再去她房中找她便是了。她的房间就在老道长隔壁,挨着走廊尽头处,最是僻静,利于病患康复。我与你那些师兄约好了,白天去蓬莱县城各自赏玩,晚上一道去看海边的大集,人定前便回。”
说起这蓬莱县城的大集,也是一道奇景。集市靠海,不仅有许多美味的海味摊铺,待入夜时还有不少人在海边放霄灯,可谓良辰美景乐事赏心。
若非自己头一天吃坏了肚子,必然也要去赏玩一番,稍稍放松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但眼下显然是去不成了。
薛至柔只能认命般点点头,待那老道长离开,她又忍着腹痛卧床休息了大半天。期间她几度入梦几度醒,再醒来时已是酉初时分。
待薛至柔起身喝了些白粥,只听廊下刚好响起一声滴漏响,驿馆报时员用极富韵味的登州方言,一板一眼吟道:“酉正,酉正!”
看来已至去巫医房中瞧病的时间,云锣响停后,薛至柔徐徐起身,抚着疼痛欲裂的头出了房门。
巫医房中仍是香烟缭绕,薛至柔微微吐纳两口,便觉得舒适安然了许多,忍不住问道:“阿姊房中燃的什么香?”
那巫医愣了一瞬,方答道:“这是安息香,能让你一会子睡得舒服些。你的病虽无大碍,但要彻底解毒,还需催眠后以针灸深入穴位。”\u2028说罢,巫医在一旁的香炉里燃上一注刻香,看来是为了掌握催眠的时间用的。薛至柔听她说话语气有些发哽,偷眼端详,果然眼角残留几滴泪珠,看她桌案上摆有新放的冰糖与山楂,猜想或许是那老妇人又来找她麻烦,想起自己开灵龟阁也曾遇到不少无赖,心有戚戚,只是她如今用着孙道玄的身子,只怕问候关切也不大合宜,便只是配合地让她在自己耳边晃悠那个硕大的铃铛,等着她为自己下针。
起初她尚且精神,几针下去,便开始四肢无力,薛至柔明白应当是安息香开始起作用了,瞟了一眼一旁的刻香,但见燃了三刻左右的长度。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