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岁安把他的花环戴在我头上时,我的心被吓得怦怦乱跳。
我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地想生气,但是我好像舍不得生他的气,岁安的额头上还沁着汗水,一想到他刚刚编花环不容易,我就心疼了。
好久好久以前,师父牵着我的手,我开始有了家。
可是,后来师父离我而去,我就成了仙山孤独的神女。
之后,我又有了岁安,我看着他慢慢学会说话,我看着他抽根发芽般地成长,我抱着他,我牵着他,有时我还担心他。
就像守着长夜,终于,伴随着斗转星移,太阳一点点地升起,越来越温暖。
可是,有一天,有一瞬间,你才发现太阳升起不过是幻象,至少你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眷恋的温暖了。
“好看吗?”我站起来。
他坐着看着我,他压根就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视线。
从来都没有。
“好看。”
“这话倒是真心的,”我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问了他一个能够吓一跳的问题,“我想知道松子在哪。”
果然,他瞳孔微缩,不细心还根本看不出,但是我什么都知道。他想站起来继续说什么,但才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我在花环上施了咒法,能够控制他的行动。他几乎一下子就能够想到。
我慢慢地在他的面前踱步,让他听我讲。
“你胆子很大。如果我没有猜错,松子已经死了吧?我在山上一路走来,竟不见一点有灵智的生物,”我停下脚步,微微地弯下腰,对上岁安的眼睛“那场大雨中,它们呢?”
他被迫与我对视,眼中夹杂着呆滞、惊讶和悲哀,但是不得不承认:“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所以是死了,都死了,有的,没的。“怎么……没的?”一场雷雨再过分,不至于一个不剩。
“我杀的。”岁安看着我,情绪却越来越冷静,他的声音明明如同往日,却只用了三个字,冻得我感觉灵魂在打颤。
“大雨的确只是冲毁了山体和带走了一部分,但是你倒下了,”岁安的眼中什么都有,但是独独没有悔恨,“你当时身上冷得要结冰,我的法术没有用。”
他要哭出来了。
“我试了各种办法,不会的法术,我就去学,然后你就躺了四百年。我看见山下凡间,他们也有人生病,他们可以看大夫,他们有治疗的药材,他们还跪拜你的画像,祈求大病痊愈,风调雨顺。”
岁安当时是多么地无助啊。
“可是我呢,我也要跪拜你的画像,祈求你好起来吗?”
他讲到这里杂乱闭了闭眼睛,连抬起手来拭拭眼泪都不可以。
“整座仙山的全部?它们算什么东西?它们困住了你,还受你的照顾,它们换你,”岁安轻轻地说,明明在阳光正戴着花环,却像恶魔的昵喃,却一字字地敲打在我的心上,“那我换。”
周围的阳光在一点点地消退,用心营造的幻境逐渐地破碎,松软的草地变成了寸草不生,光秃秃的泥沙地,连天,也变得低沉昏暗,我们周围的树,包括我和岁安相遇的那一棵,都枯死得只剩下了干瘪的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