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好像我一直都是在做梦,因为我记得明明已经死了啊。
那个身披破布衣袍的老头现在站在我的面前,仿佛早在这里等了我很久。我抱住他,哽咽。
“师父……”我尽情地把眼睛抹在他的破布上,千刀万剐的疼痛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于是决堤倾泻而下,每一分都化成了实质的眼泪。
“囡囡。”白老头像以前一样安慰我,他的怀抱温和且熟悉,抱住我的时候轻轻地向左右微微摇啊摇。
我哭了好一会儿,哭不动了才作罢,白老头见我平息下来,用他宽大的衣袖下摆给我抹净剩下的金豆豆。
“好…好了,”我还一抽抽地,带着说话也是,再次能看见师父整个人都酸酸的。
如果加上我睡的四百年,那么我一共活了一千岁。其中一百岁遇见师父,四百岁时与师父再也不见。
也就是回溯到六百年前的一天,师父为我卜卦,可谓“天机不可泄露,知天机者,不可逆天矣!”
原本这是天道基本的法则,师父作为最厉害的修仙者自然也明白。
可惜卜出我的命运卦象为大凶,一代神女不能与天齐寿,只有五百年的寿命。
五百年太短,师父为我第一次篡改天命,决定逆天而行,这些他都瞒着我。
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一切,他像破败的风筝,五脏六腑已经受损到无可救治的地步。
“不必了,徒劳。”他抓住我为他输送仙法的手,力气真的好小,手也不再温暖了“让我好好跟你说说话。”
此时窗外却是大好的阳光照进来,金灿灿的,不懂事地打在地面上,我忍住泪水听他讲,“囡囡,别听老天的,”他又怕了,“师父不告诉你就跟你没关系。”
“我怕……师父……你能不能再陪我一段时间。”
“别怕,”他想用一点力裹住我的手,奈何手使不上力气,“生命有尽头,但死亡无界限,师父不会死,会一直都在,只是换一种方式陪着你。囡囡敏而好学,心地善良,师父一直很放心……”
他又告诉我给我留了一个锦盒,遇事打开,必定能帮到我。
后来第二天,我在师父最喜欢的药田旁开辟了一块土地,把师父埋在了药田旁,本来想着以后帮师父打理药田,每天也可以跟师父聊聊天,但是刚葬好便引来了天雷。
因为师父逆天改命惹怒了上天,遂死后也不许师父立碑下葬。
我用仙法护住师父的遗体,与天雷斗了七天七夜,药田全部被雷劈得寸草不生,我死撑着打开师父的锦盒,想一定能够寻得办法。
上面却是几个与事情毫不相干的字:仙山有石将化人,带归。
我反复地看了数遍这几个字,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一瞬间感觉这几日的硬撑仿佛已经到了极限。
师父或许已经早就知道他死后也不得全尸,却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逼我无助地打开锦盒时,无声地告诉我去放弃,本来就无解。
我觉得这几天过得像梦一样,几天前还在师父膝下,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最后的遗体也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
师父,你让我不要相信这天,你怎么自己认命了呢?
原来,我才发现,神女只不过是个厉害的名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