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的大雾滞留在了原地，人界却因年的到来一日比一日热闹。
大街上到处都是身穿直缀长袍的商贩们。放眼望去，有挂在长麻丝上各式各样的锦装，有一沓沓铺展开来的新历，老翁将自己泥塑的诸般大小门神栩栩如生地立在一起，配上桃符、钟馗、金彩、缕花、幡胜、馈岁盘盒、酒檐、羊腔、果子、五色纸钱、糁盆等的叫卖吆喝，各有各的揽客法子。
宁月对这些是不大感兴趣的，转来转去全顾着吃食。
正找着送信铺子，却先看见了一个写楹联的摊子。一块空地，红纸儿黑墨现场写对子卖，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这个摊子却相较别的围了一大堆人，生意兴隆得很。
宁月在边上插眼一看，很快就后悔不已。
在一圈儿人群里，那正执笔写楹联的少年不是岁安还是谁？她只是看了一眼，两人就对视上了。
“呵。”宁月觉得自己嘴角应当是弯了一下，最终只吐出这一个简单音节。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能遇到他，真是巧了。阎景明见人快走没了影子，便匆匆写完了手上的这副楹联，把笔还给摆摊的老翁。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往人走的方向赶，出了街市也不见人影，方才的炽热随着人流散去，周围已是空空凉凉的。
“找我吗？”阎景明蓦然回首，想“偶遇”的人正站在泥墙黑瓦的小巷口，那不大声音恍若雨珠，却只肖落下来，便顺着瓦檐儿直直滑下，滴在石板，把沉淀的岁月濡湿得一塌糊涂。
大抵是想躲着，不知什么原因又折回来等着，多了点玩似的味儿。阎景明见了人什么也不往下想了，走近反过来带了些调侃问怎么逃了课业。
“因为想逍遥自在啊，”可能这几天真是逍遥极了，宁月语气间猫着难得的轻松，仿佛逃了课业是一件极对的事，“况且我对那些也没什么贪欲。”
话里讲得有点多了，虽然平日行径里能品出来，直接掀在面上却是另一码事。
阎景明点了头，没有不好的意思，却生怕人再跑了一样，已经悄无声息地堵着巷口，他问不去仙界去哪。
难怪。这一问宁月想起了还答应这人要替他找宝贝的事儿，说来是她有错不守诺在先，于是也实话实说，跟人打起了商量。
“抱歉，我再没有要回仙界的打算，你换个人帮你，我补偿你。”
“我请你吃饭。”阎景明闻言没有让开，只是叹了口气。
“吃饭也没用。”宁月摇摇头，“我说我……”
她还要再说，岁安却打断她，“想什么呢，只是吃饭而已，宁小姐要不帮就不帮吧，我可舍不得为难。”
宁月呆呆地，然后像看傻瓜一样看他，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那你请我吃什么饭？少年微微倾身眉眼带笑向她说了三四个字，然后示意跟上一起走。
他轻声说，补偿我啊。
当跟着阎景明坐在附近最大的一家酒楼桌前时，宁月才觉得不对劲，这人明明是早有预谋，一路走来这么顺滑，这是连在哪里吃都想好了。
被人在心里骂了一遍的某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他正在跟店里的小二商量着吃什么。
“素的蜜渍豆腐和酿茄子，荦肉就红糟排骨吧，”还挺讲究荦素搭配，阎景明点到这儿又顿了一下，转头问小二，“嗯？红糟排骨是甜口的吗？”
小二点了点头，补道：“咸口甜口都有，奴看客官前面的都是偏甜口的，这道吃甜口的吧？”
甜口？看不出来一个魔居然喜欢吃甜口的，阎景明答应了小二的甜口，又点了道汤食便让小二走了。
见他不顾自己就点完了菜，宁月有些生气，况且像这样的酒楼是有点心的，于是盯着他抗议道：“我要吃点心。”
“不行。”对面的人慢条斯理地拒绝，“菜已经够吃了不能浪费，若是你吃完了饭还能吃得下，我们就再加点心。”
宁月盯着他不为所动，显然非要吃到点心。怎么办呢，阎景明只得答应，说先吃饭，等会儿专门去糕点铺子买更好的点心这才作罢。
小二上好了菜，阎景明讲究地将两个人的碗筷用法术清洁了一遍才开始吃饭。菜不多，但甜口很合的宁月口味，不过她才不会承认自己也喜欢甜口的，那样岂不是显得两个人很适合一起用饭。
等吃完了可口的饭菜后果就来了，她吃不下点心了。
但是，鉴于男人天生会哄人，而阎景明没有带她去买点心，所以错还是在别人身上的。只是不买点心就算了，但吃完了饭还跟着她算什么？
宁月胡乱逛着的脚步索性停了下来，问他，“饭也吃了，你还跟着我是要一起浪迹天涯吗？”
“要下雨了知不知道？”
“知道。”她险些咬牙切齿跺脚脚！心道知道那你还不快走，难道你还能当伞不成？
偏偏那人一脸无辜——“我没带伞。”
“去买。”那我也不能当伞用。
“没钱。”
“……”，谢谢你大方地用你的那几个仅剩的子儿请我吃饭啊，“你可以早点找个地方避雨。”
宁月好言相劝觉得自己的状态相当平静，暴风雨前的那种平静。
“你可以买伞，我为什么要找地方避雨。”
忘了这是只傻魔，脸皮厚的魔，啧，亏她有时候觉得这张脸还挺好看。
雨下买伞其实不如找个地方避雨，况且又不急着赶什么路，最终两人在下雨前找了个没开门户人家的屋檐下避雨。
冬日里的雨还未因寒冷化成雪，滴滴答答地砸在屋檐瓦舍上，像是一个在弹奏温柔深情曲子的冷心人，偏要把它所有的听众拉入烟雾迷蒙的湿意中。
周围已经不见其他什么人，应是都回家避雨去了。大概是还生着方才的气，两个人这会儿怎么也不肯说话了，阎景明却还是站在宁月身边把大部分风雨挡了去。
半晌宁月拧了拧眉，想吃饱了站在这吹凉风是怎么个事啊，没有岁安还可能现在没吃饱还吹凉风，生气竟是没有理由的。
人算是吹清醒了一些，她主动把话题找回来问身边人，“雨停后你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