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本来是为衡山公主准备了一座别院,按着上京风尚布置的。
但从上京,到渔阳,空间上的距离,让风尚的传播大打折扣,渔阳时兴的布料,已经是上京过时好几年的花样了。
在给顾岁晴梳妆的时候,芊巧有些郁郁地说着。
她是个年轻姑娘,对这些个把式总是更敏锐的。
今天是个晴日。
她们从上京带过来了许多的布料,不客气地说,一季十套,也够顾岁晴穿十年了。
更有着许多全新的布料,来自各家赏赐,内务府的份例。
她这次离京,皇上大约出于某种愧疚,内务府很是出了点血。
院子里的布料挂得满满当当,顾岁晴撑住下巴,若有所思。
易安从外头提来热水。
顾岁晴好生泡了一回热水澡,将行路的浊气与血气去了个透。
与易安成亲后,顾岁晴贴身的活计便交给了易安,倒叫芊巧这个贴身侍女省了不少事。
热气氤氲,青丝浮在水上,易安捞了一缕头发。
一个吻落下。
……
天亮。
被窝里热烘烘的,易安勾着顾岁晴的头发。
“天气转冷了,今天好好休息吧。”易安哄道。
习武中人,早起练功是刻在骨子里的,到了时辰,顾岁晴和易安都没了睡意。
只是这般靠在一起,享受肌肤相贴的温存。
易安身体靠过来。
两人挨得极近,身体上的变化便格外地明显。
顾岁晴戳了戳易安的脸,低声骂了一句。
声音被卷近被子里,渐渐变了调。
等到顾岁晴起床练今日的早课,已经天光大亮。
顾岁晴练完功回来,没瞧见易安,她换了一身短打,开始处理自己收到的拜帖。
送礼的,意图登门的,有意邀请的,或者只是单纯打个招呼,告诉衡山公主,渔阳有这么一号人。
顾岁晴酌情回礼与回复。
易安带着一捧花进来了,白色的,带淡淡的青,一串一串的,素雅清香。
是槐花。
顾岁晴笑起来,凑上去闻了闻:“哪里摘的?”
易安将花妥帖放进花瓶:“回了趟镖局,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真不错。”顾岁晴道。
易安走到顾岁晴身后,将她环抱住,将鼻子埋进顾岁晴的长发。
“大家都安顿好了吗?”顾岁晴用手指点点花。
“钱芳玉送来的粮食已经用上了,她那边已经派人在和渔阳的商号接触了。”易安道。
“那些流民闲住久了,恐会生事。”
顾岁晴摘了一朵槐花,反手别在易安耳上,取笑道:“人比花娇。”
易安温柔地看她,摸了摸顾岁晴的头发,此处没有别人,芊巧也颇识趣地退了出去。
易安将顾岁晴的脑袋看向胸口:“是给你采的,你喜欢就好。”
顾岁晴倚靠在易安怀里:“有一件事,我想问很久了。”
易安低下头,将下巴放在顾岁晴的肩膀上。
“上一世,在我走后,你呆了多久。”
相处渐长,顾岁晴有时候会觉得,易安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
如影随形,又如臂指使。
这样一个人,是她的丈夫,让顾岁晴心里很安心。
前一世,她同赵延跔不是没有过好的时候。
新婚燕尔,相敬如宾,她侥幸,脸长得不错,赵延跔是很爱往她院子里跑的。
院子总共就那么点大,很是无趣。
人也无趣。
她以为,天下夫妻不过如是。
原来不是的,夫妻一体,是可以互相倚靠,互相成全的。
易安沉默了会儿:“挺久的。”
“你把我葬在哪里了?”
这次易安沉默得更久。
“没有,没有下葬。”易安道:“我把你带回来了师门。”
顾岁晴心念电转:“我的尸体……”
易安用手指覆在顾岁晴唇上:“天外有天,阿晴慎言。”
时人说话多有避讳,顾岁晴自己是不信鬼神的,但重来一遭,到底多了敬畏。
“我们能回来,是因为你吗?”
易安默认了。
“挺久是多久?”
“五十又九年,不到一甲子。”易安轻声道。
“我夫君,竟是个糟老头子。”顾岁晴这般说着,只觉眼眶酸涩,她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
心口说不出的怜惜与酸楚。
“阿晴不要嫌弃我才是。”易安摸了摸顾岁晴的头。
“我怎会嫌弃你。”顾岁晴捧住易安的脸,掂起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偶尔交换一个吻,或者在对方的肌肤上啃两口。
“带回来的那些人,先让叶麓练着,我找知府要了一片荒山,师父已经派人去雇农人了。”
“屯田?”易安道。
军农合一。
顾岁晴一直在吸纳人,这当然不会是只为了慈善。
“是啊,这么多人,吃饭是个大问题,能自给自足是最好的,只头两年,收成未定,还需再想想办法。”
“这边不比江南,水稻一年一熟,以前在上京听闻过,有那番来的作物,成熟得更快一些,让芳玉在十三行替我打听一下。”
“那边临海,兴许会有消息。”
“欸,父皇都把我赶到渔阳了,我的人还在替他挣钱。”说到这里,顾岁晴幽幽叹了一口气。
“广州那边,出现了寇乱的苗头。”易安说:“临海阿芙蓉的交易在扩大。”
阿芙蓉流通与否,是可以直接反映出,俞朝对海市的监管力度的。
“给芳玉调过去一些好手,让她在那边保护好自己。”顾岁晴道。
刚回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