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附云给她倒了一杯茶:“这季的土豆还要一个月才能采收,你看看,哪里还能挤出点粮食。”
最终这个活计,还是落到了易安头上。
军队从城门鱼贯而出,浩浩荡荡,烟尘不绝,江清源错愕地看着军队的方向。
各路豪强宗室都在观望上京形势,许多势力已经发了声讨的缴文,随时准备拥立新君,正本清源。
衡山公主在徐州的军队竟不是往上京去的,军队往北,剑指草原。
……
渔阳城外,一条道路上,粮响与军队蚂蚁一般,拉得很长,一眼望不动尽头。
许多流民拉长了脖子,看着那车载斗量,不少人缀在车队后面,一边希冀着领头的贵人能大发善心,一边盯着脚底,兴许车队里能掉些米粒,肉丝,一点不要的菜根也好哇。
他们并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缀在苍厥人的攻击范围外。
这是苍厥人的队伍,苍厥人驱赶他们,就像在草原上驱赶牛羊。
他们将中原人称为两脚羊,胆小的,阴险的两脚羊。
“真搞不懂,伟大的可汗为什么总是看汉书。”面容粗矿的苍厥人说着异族的语言。
“谁知道呢,这不重要,他能带领我们得到更多的土地就好。”另一个人用蹩脚的语气说着汉话:“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西湖的秋天有桂花飘香,夏季有荷花十里,俞朝物产丰饶,这是可汗念过的一句话。
“这是可汗想要的。”苍厥人说:“我们只需要听可汗的。”
苍厥人并不干活,只用鞭子驱使这些俞国人推车卸货,兴致来了,随手一指,挑中了一个老汉。
“你,跑,跑快点!”苍厥人嘴角的笑意残忍。
老汉放下手中的活,轮到他了吗。
都是命啊,老汉没有希图去求情,有人这么做过,结局不过也是受尽折辱而死。
老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远离苍厥人的方向跑,几乎手脚并用,他跑得身体踉跄,视线模糊,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不断有箭矢落在他的脚边,像是猫戏老鼠,苍厥人游刃有余,哈哈大笑。
一直到他们失去兴味,箭矢穿过了老汉的身体,老汉扑倒在地。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啊。
……
他终于,要死了吗,老汉睁大浑浊的双眼,试图去看清什么。
远方有滚滚烟尘,来人看不清面目,他们穿着盔甲,马匹雄壮,马蹄高高扬起,在老汉身前停住。
易安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伤口上,神色冷峻:“抬下去,还能治。”
苍厥人反应了过来,戒备地盯着易安这边,此地距离草原不算太远,苍厥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被人拦下。
劫苍厥辎重这事,一回生,二回熟,上一世他带着镖局几个人,只能烧了个干净。
这次却是不行了,家大业大的,进帐能多一笔是一笔。
两边消息不通,从北地到上京,最快的飞鸽一来一往要五个日夜,而战场,生死一瞬。
上京。
投石机早就打空了,现在的石头,是百姓拆了房屋,一车一车运过来的。
顾岁晴与王虎志一道,每日殚精竭虑,据守了一月有余。
这是一个奇迹。
顾麟殷向苍厥借兵十万,可苍厥有吞天的野心,上京城下的苍厥人,远不止十万之数,几乎十倍于城中兵士。
苍厥倾巢而出。
城中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在与天争命 。
顾岁晴的话语沉稳,不容质疑:“补给不日便至,诸位再坚持三天,便会有粮食。”
顾岁晴的人马和王虎志的兵合并,一并由王老志指挥,王虎志接手的时候,神色很复杂,宫里的纷争,他没参与,不代表他不知道。
从政治的角度,顾岁晴比他更需要这些人手。
国不可一日无君,想铤而走险杀了顾岁晴另立新朝的大有人在。
顾岁晴把兵交给王虎志的时候,王虎志什么都没说,视线从那些兵身上扫过,领走布防去了。
苍厥兵围了上京,现在鸟飞不进,王虎志得盯紧了各处,未免有疏漏。
这些时日,顾岁晴的话在军中很叫人信服,王将军默许了她的权威。
三天之后,会有补给,不是顾岁晴真的收到了消息,而是剩下的粮食,再如何节省,也只够三天了。
成人事,听天命。
最后一个吩咐布置下去,顾岁晴手撑在案上,她心里想叹气,那口气还没有全部落下去,脑子却有些迷糊了。
粮食,城里哪里还有粮食。
这些时日,她把城里抄得七七八八,那些个世家勋贵,走不了,便是不愿,为保上京,也只能将粮食交出来。
军中的账目,顾岁晴一点也没瞒这些昔日的权贵,为防有人看不懂,她甚至派了个掌柜给这些贵人们解释,城中有多少人,这些粮食还够吃几顿。
顾岁晴的意思很明确,有粮食就赶紧交出来,不然,城破了大家就一块死。
确实榨出了不少粮食,可在这几万的兵士面前,依旧是杯水车薪。
这些人从前饮食都是脍不厌精,啥不厌细,如今和军中供应一样,一锅烩的杂炖,一勺糊糊,挖出什么吃什么。
顾岁晴吃的也是这个,有一回还在里面出吃到了像是老鼠尾巴的东西,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如果说军队尚能供上一天一顿的话,到了城中百姓,如今上京与外的联络断绝,家底稍薄些的百姓都家里见底了。
路边带点绿的东西都被吃空,树皮都被剥了下来。
外敌当前,再不能解决粮食问题,便是王虎志也弹压不了城中的哗变。
兵荒马乱,所有人都需要一个主意,顾岁晴是那个拿主意的人,不知道多少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诸多事宜在顾岁晴脑中盘旋,计算,只怕哪里出了疏漏,便会满盘皆输。
这里有王将军,便是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