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婆子开了门,见云笙去而复返,先是一惊,环视过后见她身边没了内卫,却多了个抱剑的清秀侍女,紧绷的身体放松,板着脸道:“贵人,该说的方才小人已经说清楚了,不知可还有遗漏之处?”
话说蒋桓既然知道了这钟清素是在装疯,自然没有白白放过这条线索的理由,只他今夜见过唐尧后须连夜出城,是故在这不能耽搁太长时间,但此案又是老师结党造反的开端,他不能放掉这条线索,这时云笙主动请缨,当真是为他解了燃眉之急。
思索片刻,便唤了郎林来,又让映月跟着,确保万无一失。
云笙呢!有自己的考虑,她今夜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回府,与其跟着蒋桓去见那唐尧,不若耗在这,待夜半城中起了骚乱,她好趁机出城,是故对这差事格外卖力。
走上前,眉角微微上扬,笑道:“嗳,这位妈妈如何称呼?方才聊了几句,也没问妈妈姓氏。并无遗漏之处,只我家大人方才见小姐为病痛所累,一时不忍,临去,特意吩咐请我这护卫为钟小姐把把脉。妈妈可别看她年纪浅,从前云游江湖时,可是在神医翁鸣翁先生跟前修习过,颇得了先生几分真传。”
“病人可是在这院子里?”映月冷着脸接了话,脚下不停,一面说,一面自顾推门而入。
“小人姓严,嗳,你们怎么能擅闯....”
映月性子执拗又冷漠,本就对世间俗事无甚关心,现下又是受命而来,只想快斩快决,难免不耐,冰着脸道:“请让开些!我的活还多着呢!”
严妈妈见这丫头人瘦瘦的,却抱了好重一柄剑,再加上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被唬得心肝直颤,挥着手在后面追,“你们怎么回事?是听不懂话还是....”
云笙却猛地站住了,转过身一双寒星似的眸子直视她道:“妈妈可想清楚了,咱们指挥使也不是对谁都会使这般善心的,若今日当真因妈妈之故,害得我交不了差,我是无所谓的,大不了一顿苛责,可妈妈下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严妈妈不信,吊着眼打量云笙,见这女子虽姿容甚美,举止投足间却不似良家,正经人家的夫人小姐,谁会这般明目张胆地威胁人,扎煞着手立在她跟前,脸上也起了慢待之意,“贵人,方才已说过了,我们小姐身子无碍,只要多歇歇便好,实在不方便见客。”
云笙也不恼,冁然笑着朝映月比了比手,介绍道:“方才已说过了,这位姓云,师承神医翁鸣,医术是过得去的。严妈妈是吗?你一直拦着做什么?难道竟不想让你主子痊愈不成?”
严妈妈一听涨红了脸,“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怎可这般说话?”又张开手试图拦住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笙却不再理她,一味跟在映月身后向后院走,“妈妈可想好了,咱们可是指挥使身边的红人,妈妈当真要逆了大人心意不成?”
严妈妈脚步一缓。
方才那位离去的指挥使大人余威尚在,这美艳女子与之关系瞧来匪浅,她自然怕她回去再在那阎罗耳边歪曲什么,想了想,民不与官斗,便只得应了下来。让开路,唤了个小丫头耳语几句,自己则紧张地跟在她二人身后。
待到了堂中,奉了茶,语气不善道:“烦你.....您在此稍待,小人这就去请我家小姐,但她见不见,小人便不知道了。”
云笙端茶说好,纤白的手指捏着茶盏轻轻敲了敲,眼睛也未抬,“严妈妈自去请,你家小姐一定会愿意再见到我的。”
严妈妈看到她的动作,身子一僵,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很快稳住心神,吊着眉眼答了声是,离开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喉咙里轻哼,这才出了门。
瞧着严婆子脚步飞快,像是后面被闷雷撵着,云笙笑了笑,身后站着的映月不解,贴过来道:“这钟小姐是谁?”这姑娘一向只对练功杀人感兴趣,这些个惊天大案尚未传开,她疏于探听,自然不知其中关隘。
云笙将事情小声说了一遍,道:“只要今夜能证明这钟家小姐确实有问题,将结果呈报到蒋桓面前,我们便能以防止钟小姐自戕为由留在这里,午时过半,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映月点点头,自信道:“其实不用别人,我一人便能带你走。”
云笙道:“还是稳妥些,咱们出了城总要吃喝,到处需要银子,有人接应有路引也方便一些。”
映月却道:“若出了城,实在没有营生,我的剑便是营生。”
云笙没明白,“何解?”
映月坦然道:“杀人,一人五十两,总够咱们吃喝的。”
云笙一噎,想了想,这姑娘自小做的便是刀口舔血的差事,一时三刻还真不能将她这想法扭转过来,便岔了话题道,“你可还记得之前你受伤时我去探你,为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那些日子她在府中养伤,恰逢自己生辰,本以为无人在意,不料这陆云笙竟端了碗亲手做的长寿面给她,还给她讲了这样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
映月收回思绪,噢了一声,平淡道:“是那周成命里的煞星。”
云笙记得那次为了让她更好理解这男欢女爱,曾贴心作了几个比喻,不料这丫头情分没明白,倒是多了几分独到的见解。
“果然,男人对女人而言只有拖累。”她瘪了下嘴,将手中的长剑抱得更紧了些,一锤定音道,“无趣。”
云笙手指动了下,愣怔过后,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若能证明这钟清素灵台清明,便能大概知道这谋逆案是怎么回事,所以待会儿见了她,我若文劝不行,你便武擒,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映月对这些事不太明白,但她对云笙的交代却很放在心上,点点头,“一切依你。”
片刻,一个女使上来换茶,云笙换了手中旧盏,重新端起新茶啜了一口,“严妈妈呢?方才说去请你们小姐,怎的这般功夫却不见人出来?”
小丫头弓着身子,不敢与她对视,云笙见这姑娘握着承托的手指发白,还有些微颤,笑道:“你做什么这般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丫头转过头飞快看了一眼映月,云笙恍然,原来人家怕的不是自己,而是映月手中那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