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蒋桓粗略打量,瞧着约莫三四十人,个个江湖打扮,窄袖敛摆,小腿处贴着钢刀,肩上挂着箭囊。
只是为首的脚步略有些虚浮。
他不禁皱起了眉。
郎林也看出了端倪,挤过脑袋来轻道:“这些人看着倒是一身江湖装扮,可属下也曾和不少镖师打过交道,瞧着却不是那个味儿。”
蒋桓自然也看出来了,江湖上摸爬滚打之人,皮肉结实,遒劲发黑,而为首这几人面白无须,长相清秀,倒有几分阉人的意味。
因两桌正好处在一条斜线上,中有不少百姓遮挡,是以那些人也没发现他们。
蒋桓使了个眼色,郎林立刻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过不多时回来朝座上一坐,同蒋桓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查过了都是硝石,而且都是上等货。”
硝石是火药最重要的来源,蒋桓听罢,面色渐渐沉重起来。
青州是瑞王的地盘,也只有他王府之中才会用到宦臣。
眼看对方吃饱喝足就要离开,蒋桓立刻起身,“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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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门,昭阳阁。
“怎么样,卖不卖?”面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微挑柳眉,一手执扇,轻轻叩击着掌心,一副成竹在握之态。
初夏将近,蚕丝商人陆文州却如坠冰窖,后背上沁出了密密的冷汗,央着脸道:“不是在下不卖,实是这位公子,您出的价格太低,若是在下将手中全部的生丝卖给你,不仅分文不赚不说,还要倒贴连日来租赁库仓的赁子钱和人工钱,这,这.....在下家中尚有老母和妻儿要养,不若您看...再加一成,就一成,可以吗?”
小公子唇边含着淡淡的笑,肌肤比那女子还要细上三分,环顾了一圈屋内的陈设道,“这昭阳阁我还是第一次来,本以为商会忖事之地,虽不至富丽堂皇,但料想当也不会如此寒酸。意外,当真是意外。陆先生,来之前我查过您的底,您在这江门营生了二十年,做的便是这倒手来去的买卖。囤积居奇,商人嘛!有赚的时候,便有赔的时候。生丝这几日的价格看跌,已经比原来市价跌出了五成,若您今日将全部货交予我,或许我还能帮你挽回些损失,可若等到明日,您的货再卖不出去,只怕亏的便不只是库仓的赁子钱了吧?这样吧!今年这桑瘟横行,年景是不大好,您手中有货,我也不实在不想再多周折,在方才我所出的价上再加一成,您看如何?”
“当真?”
“自然当真,但我这里还有个条件。”
陆文州抹了一把脸,神色从方才变得有些警醒,“您说。”
陆云笙眨了眨眼,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爬上唇角,“我知道前阵子桑瘟,那些桑农们走投无路寻到了您这昭阳阁,您已同不少桑农以低价签订了来年的契货。我这一成,是要买你手中全部的契货合约。”
“什么?”陆文州大惊失色,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原本乌云罩顶的一张脸,此刻更是阴沉密布,“阁下不觉欺人太甚了吗?我手上那些契货合约,不下一百庄户,您一成货款,不过区区七八千两,便想买断江门明年一半的生丝来源,不觉有些....有些痴人说梦吗?”
‘啪’的一声。
陆云笙手中的折扇收起,方才还笑着的漂亮小脸霎时戾气腾升,“我本已寻到了江门往东三十里的生丝货源,论质地,不比先生手中的差,论价格,亦可比先生的再便宜上两三成,而我却来了此处,先生当是为何?或我今日也可不买先生手中的存货,你可能找到新的买主?便算能找到,有谁与我出价这般一样,直比市面上高出两三成来?”
陆文州脸色沉了下去。
这正是他如今面临的难题。
江门是大邺生丝供应的最大来源,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春季采桑捣丝。月余前,生丝在市场上售价为一旦六十两。
可是不久前,蓬江两岸,遍地的桑园,一夜之间竟全部枯死。同一时间,也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一场关于桑瘟的恐慌不胫而走,引起生丝的价格一路高涨。
好在在此之前,他经了主人指导,已以当时市价购入了一万担生丝,六十万两出手,就等着在高位卖出,狠狠赚上一笔。
消息越传越猛,今岁生丝无望,眼看他手中的沉丝渐渐值钱起来,前阵子已经飙到了五百两一旦。若当时将全部售出,除却成本、人工和赁费,少说也能稳赚四百多万两,可人心永远不知满足,眼看有了四百多万,便巴望着五百多万、六百多万、七百多万....
可人算不如天算。
突然有一日,一赤脚郎中行至此地,围着那些桑树振振有词,念了几个时辰,又在事后交予那些桑农一个药方,让他们照着抓药,将药物埋进桑树的根部。
眼看着快死绝的桑园,一个个竟奇迹般活了过来。
虽说错失了春季最好的采桑时机,但夏桑在望,人心渐稳,也不过等上个把月,谁还会出天价再去购买那劳什子的昂贵沉丝。
这生丝价格一降再降,他想抓住时机出手,可奈何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便算他能痛下决心,可一夜之间,又去哪里寻找能一口气吃下万担生丝的买家?
眼瞅着这价格从五百两一路降到了三十两。
这还不算,当他走遍两市寻找收购生丝的买家时,却发现多数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将市场上生丝聚敛起来,全部交给了江门新晋冒头的一名彭姓商人。
当日为了将这一万担生丝吃到嘴里,他不但将几代人的家底都赌了进去,还同远在上京的主子也兑借了不少。
价格飙升时,他也曾写信去过上京。
很难想象若主子知道他因一己私心,竟生生错过了将货物售出的最好时机,足足赔了三十万多万两,主子会不会直接就地取了他的狗命?
思及此,心上像是被滚烫的炭碾过,滋滋地往外冒火,铁青着脸道:“我可以如阁下所言,将这契约交予阁下,但要在你给的价格上再加两成。”
“一成,四十两一旦,你若同意,咱们即刻便写清字据,你自可派人同我回倾雪园拿定钱。”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