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进来的是三男两女,外加两名稚子。夏侯顺坐在一旁,让副将上前问话。
“尔等,全是明月湾逃出来的?”
明月湾在烛天雄占领前是有原驻民的,烛天雄占了地方后,考虑到他的人需要大量补给,便留下了那些人。
几个人战战兢兢点头。
都是勤勤恳恳的小老百姓,一辈子没和官府打过交道,更何况是这样身披铠甲的军爷。
为首的看着老实本分,像是这些人的头头,先叫了声“军爷”,又小心翼翼道:“我等是祖辈时受前朝战乱,这才不得不来了这荒岛,经营了几代,后来烛爷过来,又带来了不少人,将军,我等只是百姓,不曾害过人性命呀!”
副将点点头,“放轻松,只是寻常问话,尔等无需惊慌。我们是泉州军,受朝廷令,特意过来剿匪的救你们的。”
几个人相互递着眼神。
“你来说一说,岛上如你们一般的百姓,还有多少人?”副将又问话了。
男人目光闪烁了下,嗳了一声,“不敢欺瞒军爷,本来人是不少,后来有外岛的人来攻岛,劝降了泰半,我们全家也是趁着混乱,这才逃了出来。想着左右这些人都是匪,我们与其再招降他们,倒不如拿竹子作了小舟,回中土去。嗳,这年头处处打仗,连这小岛都不安生了。”
夏侯顺与副将对视一眼。
“那如今岛上是个什么情形?”
这么快就问到关键了,男人暗中捏紧了手指,与一旁老父对视一眼,压着点嗓音道:“听说外岛的已经和朝廷攀上了关系,在招降呢!连檄文上都句句透着幽州的名号。”
夏侯顺猛然坐直了身子,不自觉开口插话,“幽州?你确信没有听错,当真是打着幽州的旗号?”
男人见先头说话的军爷已是气度不凡,他身后银甲加身的男人更是威风凛凛,即便他本人从未见过将军是什么样子,也情不自禁喊出了口,说“可不”,“攻岛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若非背靠朝廷,哪个妇道人家敢这样大胆往贼窝里钻?小的带着家人逃出来前,听岛上护卫说,今夜那小娘子八成已登了岛,想来这会儿双方早罢手言和了,就是可怜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被断水断粮,白白饿了好几日。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烛爷虽说是匪,可人是仗义!之前不知攀上了哪路神仙,走卖硝石,往岛上囤了不少上成的物资,每家每户也因此发了不少钱。可后来不知怎么的,那条财路突然给断了,啧啧,现下若将这些东西转手给了那小娘子,估摸着幽州那边不定怎么封赏我们烛爷呢!”
夏侯顺越听越不对劲,直接道:“那些东西还多吗?”
男人想了想,道:“不老少,不过听长辈们说,那玩意怕火,真点着了能移平半座岛,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侯顺变得严肃起来。
副将见他不说话了,自己接着问:“那休门那些水匪呢?方才你说他们打着幽州旗号,若是真降了幽州,也算半个朝廷人,大好的日子等着,你们怎么逃出岛了?”
男人旁边的妇人抹了把泪,女人的眼泪天生就比男人的话有说服力,道:“军爷有所不知,这虽说和外岛罢手言和了,可咱们烛爷到底杀过人,这和朝廷合谋,哪个不得往祖上查个两三辈人,估摸着手上沾过人命的,总得等着被血洗几波,才能向朝廷卖卖好。小人的男人之前为了粮食,和人起过争执,失手杀死过人,我们这不是.....”
眼神晦涩望了一眼身边人,几人都唉声叹气低下了头。
送走这些人,副将先开了口,“大人,下官觉得这些人不过就是些平头百姓,见识有限,说的话不可全信。”
夏侯顺却不以为然,他这人本就疑心重,屈指敲了几下桌案,道:“可正是因为都是些小老百姓,才更不可能说假话。这休门的人看来是和瑞王攀缠上了,咱们却是梁王一系,来日无论哪方功成,咱们都得想好后路。梁王若能上位便罢了,可若是瑞王.....”
副将想了想道:“那咱们更得尽快攻岛,以免他们真的并了人马,再为瑞王所用。”
夏侯顺摆摆手,“不急,容我再想想。幽州卫和上京禁军正在火拼,胜败非咱们可能扭转,目下瑞王不宜得罪。岛上现在必然布满了□□,休门招降,他们想不到这层,可若是咱们强攻,只怕落得个同归于尽。”
“那不若咱们也趁机改弦易辙。”
“不可!”夏侯顺斜眼瞪过来,“早先重霈与梁蔚勾结,背地里可走私了不少紧俏货,货物经我地盘,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现在改弦,瑞王那也绝不可能再信我。”
“那怎么办?”
夏侯顺摸了摸身上的铠甲,脸色愈发凝重,“若梁王上位最好,若瑞王,单凭我贪墨了点私银,倒也不至于拿我怎么样。所以目下宜静不宜动。且你听他们意思,休门和明月之间怕是已经达成了协议,咱们两万人马对他们四万,胜算本就不大。”
副将对自己手下的兵还是很有信心的,“咱们是正规军。”
“即便咱们是正规军,也一样。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匪,能在这恶劣的气候里存活这么多年,必然杀过人,见过血。”想了想,面朝他严肃道,“这样,你派队人马,悄悄靠近明月湾看看,若当真休门有人登岛,咱们就撤,若只是他们的烟雾,咱们再来计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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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笙一直等到后半夜,天边几近露出了鱼肚,霍一舟这才兴冲冲过来,“良主,”眼睛里露出巨大的欢喜,“成了!”
辰正过后,大队人马留在岛外,云笙带着一千人入岛。
烛天雄远远在晨光中见到一人,穿湛蓝圆领直缀,青丝散肩,手持断匕,腰间一枚羊脂玉扣微晃,白皙小脸沐在天青色的天光中,显得如瓷似玉。
心道,不是说来人是个女人,怎么瞧着竟像是个小白脸?
云笙在船上一直穿着女子服饰,此次登岛因知道自己面对的都是些糙老爷们,唯恐受到轻视,这才更换了男子衣衫。
走到烛天雄面前先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抱拳行礼,“烛岛主,许久不见!”
烛天雄定睛一瞧,当即惊讶出声,“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