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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之甲(2 / 3)

自己一旦接旨,就将如一个物件一般,被阽皇拿走,拿到那宛如深渊地皇城里去。

段傲白静静地跪在地上,两眼无神地望着面前各式奇珍异宝,搁在双膝上的手渐渐攥紧。

可她想到年前父亲曾叮嘱她与兄长:“此刻我军虽羽翼渐丰,可正临外患,需得先保全国土,再去布局夺权之事,因此现在还不是与阽皇撕破脸的良机,需得谨言慎行。”

也罢,高门华胄哪个没经历过这些?段傲白低头阖上双眸安慰自己,她还没有喜爱的郎君,并不在意与谁成婚,何况自己本领高强,大不了拿迷药将那崇王蒙住,再多花些心思骗过阽皇就是。

只要这桩婚事能争取更多时间,叫段宏的谋划更加周全,她在临安能与父兄里应外合,使段军将士们少一些伤亡,那么就是值得的,就算是叫她去走刀尖都无妨。

尖细的嗓音叫人越听越烦躁,过了许久,终念到了钦此二字,段傲白虽百般不愿,却只得顾全大局。

正欲接旨,那邴康复忽又凑至段傲白跟前,面色十分得意,“王妃娘娘,来时皇上嘱咐了咱家,特许娘娘兄长同路护送,娘娘还不快谢恩。”

原是为此!段傲闻言白心下大惊,兄长在朝中声名已显,往好处想,是阽皇要扣其在京城同为质子,往坏处想,要他殒命半途也不无可能。她额间沁出点点冷汗,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时,此前沉默的段宏却忽然陪着笑开口道:“犬子此刻正于西虢平定南滇军之乱,怕是不得赶回了。”

邴康复又踱着步子来到段宏身前,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圣旨离了手竟还直直受着他这跪礼,接着弯下身道:“西虢离长安倒也不算远,侯爷且传个信去,咱家等着便是了。”

“战事为重,此时恐怕不宜召回。”段宏隐忍着怒火,昂起头斩钉截铁地与邴康复对视。

到底是个骨头软的宦官,邴康复并不敢直视段宏含怒的目光,又不愿放下架子,便背过身去再言:“侯爷英明神武,南滇蛮夷小国,本就没什么好打的,再有您亲去坐镇,得胜还不是轻而易举?”

邴康复正对自己这番话颇为自得,既阐明了其中逻辑,又暗中拍了庆阳侯一顿马屁,然而此话落在段家人耳中,却是在狠狠地灼其肺腑。

段傲白侧目瞧着这个丝毫不通用兵之道,不察民生之苦的宦官在此处妄议军务,不由暗自咬牙——他在宫内自是被皇帝养的肥硕不堪,边境军民却常年忍饥挨饿!一时间地气从中来,又不知如何发作,只得想日后定要令其来边地忍饥劳作一番再斩。

段傲白心中正上火,身后的段宏却忽然舒展开面容,竟是兀自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既如此,便请诸位入内喝口茶吧,我这就着人传讯。”

话音刚落,侯府大门轰地合上,不知哪儿窜出数道黑影,有的自墙头擒了人下来,有的则追出院去。

不待邴康复一众作出反应,段家护院已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边还将女眷都带去了后院,不过片刻前庭只剩了段宏段傲白两个主子。

局势瞬息万变,段宏方才还忍气吞声,不为所动,现在骤然翻脸,连段傲白也未曾反应过来,一时间仍有些茫然地跪在地上。

“还跪着做什么?”严厉的声音入耳,段傲白这才慌忙起身,却见段宏如丢一块破抹布一般,将那卷澄黄的圣旨扔到地上,接着缓缓拔刃,瞥了眼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内侍,如削泥般斩下了他的首籍。

小内侍应声倒地,鲜血喷涌如注,段宏看都不看一眼,转而轻拍了拍段傲白的肩膀,“你不是恼吗?一个都不必留。”说罢,瞧她装病未配兵器,还将手中的松延剑一掷。

段傲白连忙接住剑柄,同时不解问道:“父亲此时发难是否为良机?”

段宏并未多做解释,抛下“莫怕”二字便往厅内去了,独留段傲白面对一院子抖如筛糠的宫人。

段傲白回首,目光扫过院内,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院子里跪的便是另一群人了。地上的那截脖颈依然汨汨冒着血,好巧不巧正将第一幅圣旨上“忠肝义胆”等字打湿模糊,众人都被那小内侍的死状彻底震慑住,匍匐在地上面色惊惶,眼神躲闪。为首的邴公公更是吓得瘫在地上,还不忘抱了段傲白的裙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饶命。

瞧着一排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宫女,个个粉妆玉琢,段傲白终究是于心不忍,便偏过头悄声冲梳棉道,“这些宫女都留一命,关到我院子里。”

闻言宫女皆是磕头谢恩,十分感念捡回条命来,唯有那邴康复几人仍苦苦哀求。

段傲白低头垂眸瞧他,这群阽朝皇帝的走狗,方才还趾高气昂地在她父亲面前端架子,此刻却趴在她脚下连丧家之犬都不如,长舒一口气,竟是难以想象的畅快。

踟蹰片刻,段傲白终是忍下了一剑刺穿其咽喉的念头,而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眼见他狼狈地滚了几滚,这才着人将几个太监关入了私牢,打算细细审问。

待到段傲白将此事回禀给段宏时,他无奈叹了一句:“你到底是心肠软”,却也没再干涉,只是吩咐她若问出什么及时来报。

段傲白忙应声答是,却又让段宏附耳过来,同他悄悄私语了几句。

闻言不过片刻,段宏喜笑颜开,拉她到跟前来亲昵地拍拍手背,赞道:“甚妙!我儿好计谋!”

接着又凑到段傲白耳边,悄声道:“爹打探到霍良弼隐居于扬州水巷子,此事一了,你就同你哥去请他,来坐镇我段家军。”

......

天色渐暗,段家军长安本营内火光冲天,火芒映着铮亮的甲片与锋利的刀剑,脚步声又响又密,如此紧张的气氛之下,即便是数天未曾安歇的段傲白也毫无半分睡意。

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段宏集结了就近驻守的所有兵马,着人拟了伐奸檄文,此刻正于点将台上肃穆而立。

段傲白在台下笔挺立着,面上被跳跃着的火苗映得红彤彤的,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要沸腾一般,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地盯着威武不凡的父亲,忽觉得他同清晨时已判若两人,身上似乎真有了点帝王才具备的气势与威严。

众人渐渐立定安静下来,段宏环视一圈,高声慷慨道:“天下黎民之苦蹶律苛政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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