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府议事堂,姚悯、赵正浩正乖乖坐在下首,那主位上坐着的却是一脸不羁的司徒见毅。
姚悯斟酌着开口道:“司徒校尉今日来此,可是将军有什么指教?”
只见司徒见毅半歪着身子,时不时端起酒盏浅嘬一口,漫不经心地答:“在下对二位大人的威名早有耳闻,初见二位大人只觉甚是亲切,因此也不愿与您二位弯弯绕绕。”
姚悯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司徒校尉尽管直说。”
司徒见毅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语气意味深长道:“咱们仇将军常年驻守北地,可那边境是何等荒凉之地,军中更没什么油水可说,往往一年到头都是囊中羞涩......”
赵正浩与姚悯对视一眼,犹豫着道:“将军可是缺些什么,尽管与咱们说来,这银钱能解决的事儿咱们自不用愁。”
司徒见毅“唉”了一声,摆摆手道:“将军最讲义气,二位大人的立身之本是断不会动的,不过,听闻这鲁东府粮价颇高,很有赚头,不过是想来做点生意。我家将军倒也不会白拿好处,若是二位大人愿意让利一二,将军也定会记着你们的好。”
赵姚二人再度对视,司徒见毅示意他们凑近,压低声音道:“日后段侯爷成事,咱们将军可就是从龙有功的开国大将了,二位这会儿给将军卖个好处,还怕过不上好日子吗?”
姚悯捋须沉默了片刻。
这姓司徒的虽好似个泼皮,话却说的不错。
原本想着此番将段军打退,再去向那段宏献城,日后也必将是他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可如今鲁东府局势基本已是尘埃落定,段宏眼皮子底下是待不得了,确实应当把握这次机会与仇将军打好关系。
见他犹豫,司徒见毅咧开嘴角,站起身来,叉腰立在堂中。
他比两人都要高上近半尺,又是武将出身,瞧着格外结实,浑身都透着一股子邪混劲儿,见状那二人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司徒见毅略微低头,露出一小片眼白,“再有,原本依侯爷的意思,二位府上的私兵需得即刻启程往洛阳去。”
赵正浩性子更急些,闻言顾不得害怕,忙反问道:“校尉说这话,可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司徒见毅朝着城西方向拱一拱手,神情得意,“将军为二位大人说了情,于是侯爷新下了令,只要月底前发兵半数去往洛阳,余下半数都归置将军麾下,二位大人何时发兵,咱们就何时撤兵。”
一听事有转机,两人皆是十分欣喜,双双躬身道谢。
借兵本就是迫于那恐怖火器的淫威,乃权宜之计,如今仇玉愿保住他们在鲁中的权势地位,还同意了撤军,粮市上给他让利几月也无不可。
赵正浩忽然轻轻用胳膊肘捣了捣姚悯,接着使了个颜色,姚悯圆瞪着双目,赵正浩再度轻推一把,他只好站起身来。
“将军这样想着我们二人,当真是无以为报。”姚悯搓着手挪到司徒见毅身侧,“校尉,将军要做生意,在济州可有商铺?”
司徒见毅嘿嘿一笑,“怎么,济州竟还有姚大人不知根底的铺子吗?”
“惭愧惭愧,譬如城中三大酒楼,在下也拿不准属于哪方势力。不过姚某是乐意倾力相助的。”姚悯陪着笑脸,接着招了名小厮来跟前,“去将东大街那家粮铺的地契取来。”
片刻后那小厮拿了几张薄纸来,恭敬递到司徒见毅眼前。
“老姚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却很会做生意,这铺子就当我孝敬仇将军的,还请司徒校尉收下。”姚悯再三拱手,“还望将来事成,能得将军照拂。”
将话说通,姚悯没过几日便发了余下的半数私军至豫南府与段宏会师,赵正浩也灰溜溜地赶回胶州整军,并再三保证月底发兵。
与此同时,不便露面的段傲白也在安排部众紧锣密鼓地积草屯粮。在段鹤来作保之下,段宏派人自洛阳运来四十万石军粮以供调遣。
由于每支小队皆有监察督办购粮运粮事宜,鲜有人敢中饱私囊,沿途损耗并不算多。加上先前采买而来的十万余石,最后到手的粮食统共五十万石有余。
雷霆手段果然收效显著,段傲白倍感欣慰。
相比之下,阽廷押运官员皆是乔氏嫡系,从前拨至西北的粮草几乎每年都会被层层克扣,真正交到段家手里时,往往仅剩十之二三。奈何阽皇关修德不问政事,段宏每每上本禀告,奏折皆被乔博问压下,再无水花。
戍边战士们常常食不果腹,直到段宏私下组织兵士屯田耕作,这能才自给自足。
粮草到位,又有司徒见毅带了好消息回营,段傲白心情很是不错,只觉那姚悯向来贪财又自视甚高,想必也不愿自降粮价来与她夺利,且赵正浩已回胶州,段氏精骑军仍驻城内,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当即便下令先运二十万石至济州开始售卖,最初定价一斗米一百五十文,倒是比姚氏店里便宜了五十多文。
不出段傲白所料,为了保住他姚府榷货地位,姚悯心一横,开始大量收购段家粮铺内的米粮,几乎是段傲白上多少,他便收多少。
段傲白的粮铺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姚悯虽亏得肉疼,此时却仍认为仇玉道貌岸然,也不过是想大发一笔战争财。又想着他不日便会依约领军离去,济州米粮依旧是他姚家独一份供应,届时再收拾残局也不迟,于是继续咬牙高价收粮。
他这番动作自然也令济州百姓怨声载道。
原本这间粮铺定价比姚氏粮铺便宜五十文,虽说依旧是天价,可如今这世道也是能省则省,大家都想趁机屯些粮食。谁料第二日便有“富商”订走了所有存货,而粮价也迅速涨到了两百多文,大米又成了稀缺货,平头百姓依旧无粮可用。
街头大骂他们黑心店的声音此起彼伏,司徒见毅奉命在粮铺内打算盘,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只好白日夹着尾巴缩在屋内,夜里悄悄接济一些穷困潦倒、近乎饿死的人。
就这样捱了近一月,终于等来段傲白的命令。
...
七月初一,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段傲白亲自押万石米粮入城,粮车上高擎着段字旗,大批人马有条不紊地停在了那间铺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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