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我徐州大开城门,恭请侯爷入城。”
段宏呵呵笑了两声,审视的目光还夹着一丝戾气,“条件呢?本侯可不信你徐州甘将全城献上。”
王晋楼面上堆笑,觍颜答道:“条件算不上,只求侯爷将大军驻扎城外,以免惊扰城内百姓。只要侯爷应下此事,莫说徐州城了,整个江北府都甘愿追随侯爷。”
段宏笑道:“既是答应了此事,也就答应了不杀不抢,霍大人很会打算盘嘛......”
“不敢不敢,来时大人曾叫小人向侯爷转达,说是:‘阽朝气数已尽,转投明主乃是民心所向’,您瞧,如今天下皆传,段将军便是这将覆天地的朔方良将,还请侯爷莫要为难这城中的无辜百姓啊。”
段宏神色莫测,却也不再出言调笑。
见对方有所动摇,王晋楼忙趁热打铁,接着道:“那位阽皇至多算是个啃老本的无用贵族,不值得咱们为他尽忠。段家军兵精粮足,徐州孤城一座,与侯爷为敌无异于螳臂当车。且不说咱们大人本就敬重侯爷是英雄,就单是为这一城百姓的性命,也会死心塌地追随侯爷。”
“你依旧是利齿能牙又如此大胆,难怪节度使会派你请降。”段宏微微阖上双目,片刻后颔首,道:“去回你们大人吧,本侯应下了。”
段宏话音一落,王晋楼登时眉开眼笑,连连磕头作揖,不停地道:“侯爷英明!”
段宏挥手示意他离开,王晋楼便弓着身子退出了营帐,只是将转身之前,铜铃般的大眼悄悄瞥了那立在帐角的段傲白一瞬。
送走来使,帐内又剩父女二人,段宏略有些哭笑不得,冲段傲白招招手。
段傲白走来父亲身侧,被他捉住手腕,向下一拉,顺势便坐到了段宏身边。
有了这一出请降,段宏不免暗自欣喜,二人间气氛得以缓和。
再开口时,段宏语气中也带了几分玩笑,道:“莫要叫我知道是你早同徐州节度使有所串通。”
段傲白虽心中略有不快,却也知道父亲本意,不愿辩解,只是开口道贺:“恭喜爹爹,不费一兵一将便拿下徐州。”
小辈先退一步,他段宏自是不能得理不饶人,于是边抚着段傲白的发顶,慈蔼笑道:“我儿有什么要求,此刻提吧。”
段傲白展颜笑道:“就请爹爹为女儿写张手令,我只叫梳棉少领些人回西北,女儿也不再追究步伯伯,只将人领出来便是。”
段宏颔首,下巴点了点案上砚台,段傲白立刻会意,将衣袖一捋,持笔蘸了些清水,拿起墨锭细细研磨。
军中不比别时,没配小铜勺,笔墨品质一般,砚堂也是发墨不力,幸而段傲白下手有数,少加几滴水,得的墨汁浓淡正好。
段宏见状不由暗自感叹,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最贴心又细心,平时那些个粗人随侍,才没想过在研墨上下功夫。想到此处,便干脆地挥毫,依照段傲白的话手书一封,接着印上私印,对折交给段傲白,挥手道:“你且去吧。”
段傲白紧攥着手书,恭敬退出帐去。
三分亲昵七分敲打,她知道段宏多半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答应此事不过是看在父女情分上。
他要的只是结果。若是那四十人来到他面前之时是英姿飒爽的面貌,她们就是凤翥军的娘子兵,若仍是娇弱的宫女,恐怕也只有打回成军妓这一个下场。
见到在外头候着的梳棉,段傲白将信交到她手中,郑重道:“携此信去要人,归时我要看到一批训练有素的、真正的士兵。”
梳棉聪慧,登时会意,接过信来,点头领命。
段傲白悄声道:“你同她们说,去留不强求,但这一路将是她们脱离奴籍、活命的最后机会,若是埋头苦练,尚有一线生机。”
梳棉忍不住道:“郡主吩咐,属下定当完成,只是......若有差池,等于是向步无悔那边递了刀子,可值得吗?”
段傲白轻叹一声,眉目间神色却无比坚定,“梳棉是否也觉得,一群宫女落入那般境地便再无出头之日了?你小瞧了这些女子。我信她们并非自弃者,也信她们不会辜负我争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