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劝说到底有用,何况端木吟竹所言也确能使他共情,尚朋义最终留在月卯养伤。
端木医术了得,不过十日,尚朋义已能重操玄金,甚至略微舞上几下,剩下筋骨的伤势也只需好好将养。就在这百余日中,尚朋义头一回细细了解月卯,却也是毫不意外地被其理念所吸引,选择加入其中。
月卯之中虽不乏各行翘楚,名镇武林的顶尖高手却是难得,尚朋义很快获得了进入桂窟的资格,甚至能领二三十人外出办事。不过,每回他都会余出些时间去查家人和付东流的下落。
然而,付东流出行从来都是前呼后拥,鲜少落单,其余时候更是直接住在大阽皇宫内,几乎是无从下手。
直至顺华元年,先帝驾崩,关修德登基。
顺华皇帝暴躁多疑,付东流被逐出大内,御爪虽仍为阽皇办事,却也只剩益利交换。如此一来,更无人管制御爪行事,在其放任之下,御爪越发臭名昭著。
而除了为阽皇清除异己、残害忠良,付东流也一直有自己的“追求”。他常常假意拜入各派门下,待学成之后便借御爪之势围剿门派,抢夺典籍、兵器,顺从他的弟子通常被收作走卒,而胆敢反抗之人大都成了他手中亡魂。
被御爪迫害的无辜之人越来越多,月卯也吸纳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许多都是各派云游弟子。宗门覆灭,这些人皆身负血海之仇,而月卯虽也一直追查付东流和御爪,却迟迟未有行动,因此,听闻枪仙尚朋义一直执着于铲除付东流,立刻与他一拍即合。
顺华二年,付东流至南阳府追捕剑仙步识君。
四方仙修得是家传绝学,因而无门无派,通常是独来独往,手中又都有名动天下的宝器,正是付东流最喜下手的对象。
但话说回来,南阳远离阽京,又有天下最顶尖的两大高手聚首,也正是对付付东流的大好时机。
未曾上报桂窟,尚朋义传讯步识君,三十二派四十名仅存于世的传人随之齐齐出动。
截脉堂弟子最先出马,探查到付东流在南阳的落脚地;接着是白雾山弟子牧蛇入室,趁付东流外出之时,近百条毒蛇悄无声息地钻进其卧房箱柜、被褥之中;其余各派弟子乔装打扮,学了当地口音,在付东流暂居宅院近处的路上摆摊叫卖......
而无常道大弟子,身为曾经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刺客门派唯一传人,为报师门之仇,也是在数日之前就替换掉了这处宅子里的花匠,只待付东流回来,将之一击毙命。
日至中天,尚朋义的馅饼摊子前人来人往,一旁贩鲜花的碧落宫女弟子更是没停下手过,就连青亭山道门弟子打卦算命的摊子竟也被围的水泄不通。
几人甚至开始暗暗担忧若是被这些买家误了正事该如何脱身,却突然闻得一阵雕啼。霎时间,眼前客人神色俱变,原本憨厚温和的神情陡然褪去,凌厉的杀气蔓延开来。
宅院大门吱呀打开,付东流从中缓步而出,以他一贯阴阳怪气的腔调道:“看来诸位对付某很是念念不忘啊,是要付某送各位去见见师长同门吗?”
众人身后不知何时又围了一圈黑袍御爪,个个执锐,神色森冷。
付东流却是哈哈大笑,“付某倒是很乐意效劳!”
他得意洋洋地在众人面前踱步一圈,而后解下佩剑上包裹的棉布,作势一舞道:“就用你们心中名门正道第一剑,如何?”
尚朋义闻言更觉不妙,忙看向付东流手中兵器,那一瞬他感到四肢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钝涩。付东流手中提的,竟是步识君的佩剑——长青剑!
“剑仙呢?”
“步大侠呢?”
各派弟子纷纷焦急责问,怒目简直要将付东流那一张粉面烧出个窟窿来。
“老尚啊,你千万莫要怪我,这位付老弟许我家财万贯啊。”自宅门内走出一道枯瘦身影,正是已须发皆白的剑仙步识君,他苦笑着走到尚朋义身前,语气里几分无奈又隐含几分自得,“你也知晓,这几十年来咱们名声太响,遭人嫉恨,我领全家老小频频奔逃,如今却依旧分隔数地,这位付老弟还允诺替我寻回儿孙......”
“条件嘛,一来是长青剑借他一年,二来今日留住你们。”步识君捋一捋飘逸银须,拍了拍尚朋义僵直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尚兄,听我一言,将玄金枪借他一载,教他个一招半式的,换个安顺晚年,这可是相当划算喽!”
“步识君,我在密函中同你说过,我的亲眷都死于这付东流的黑手!”尚朋义目眦欲裂,步识君字字句句落入他耳中都仿若尖刺,搅得他神智颇有些癫狂。
“尚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步识君意味深长地干笑几声,“付老弟如今是看老兄本领高强才会饶你性命,若是再不把握此次,就连小弟也帮不了你了......”
尚朋义深吐一口气,直接将涂馅饼的油料酱料一股脑儿倒在步识君头顶。
这位几十年风评甚佳正道第一剑步识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杵在原地,汤油顺着高耸的颧骨灌进脖子,打湿衣衫,而步识君的怒火也正如这滩蔓延着的黑酱。
没再多言,恼羞成怒的步识君抹一把脸,夺了付东流手中的长青剑旋身出招,尚朋义迅速从摊子支架中抽出玄金枪,直接接下临门一击。
二人三十年前曾经打过几回平手,如今再对上,依旧难分胜负。
然而其余各派弟子却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一人大概要对付七八个御爪,更何况这批人都是跟在付东流身边最顶尖的刺客。
付东流更是一个接一个地从容划过各派弟子颈间,激起一片血花,他使得正是无常道大弟子那把剔骨钩,取人性命易如取果剪韭。很快,各派弟子仅余三人,付东流倒是出乎意料地停了手。
他抬手轻动食指,黑袍御爪迅速自宅子内抬出一具尸身,定睛一瞧,正是那位无常道弟子。
御爪将他草草仍在地上,接着不断有人拈着四五条死蛇,撇到他身边堆成小山。
白雾山弟子见状立时嚎啕大哭,浑身颤动着跪扑到那一摞死蛇跟前,而下一刻,他就被蛇堆中窜出的一条小毒蛇卡住了喉咙,扭曲着面容,直挺挺倒下。
那是付东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