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段宏才慢吞吞踱着步子走到她面前,“你师公和行砚说是回鲁地处理些月卯杂事了......似乎是行砚犯了什么错,要回去补救......”
段傲白蹙眉,心中暗暗记下,却没忘留下的目的。
段宏见她神情似是有话要说,于是道:“婵儿特地留下,可是要问为父鹤来的事啊?”
段傲白心中冷笑,想嘲讽说好歹你还没忘了我哥,却不得已深深一躬,恳切问道:“爹,女儿就问一件,我哥的丧事何时办?”
段宏抚上她后颈,语重心长道:“婵儿莫要心急,为父也想将此事风光大办,但须得待为父登基后,将鹤来追封为太子,再行下葬。”
“登基仪式至关重要,只怕夜长梦多,为父恳请婵儿体谅。”
段傲白抿唇垂首,“要等多久?”
“两月,至多两月,修好陵寝,为父再找你霍师公亲选个吉日吉时......”段宏张开一手,缓缓揉着两侧太阳穴,一边苦恼地来回踱步,“婵儿,你相信爹爹,麟儿也是为父最疼惜最满意的儿子,我绝不会亏待了麟儿啊!”
段傲白神色平静地看着段宏,看着他痛苦合眼,眉头紧皱,眼角还渗出泪来......
“女儿知道了,这便不打扰爹爹了。”段傲白躬身一礼,“女儿告退。”
她快步退出,没再管屋内隐隐传来的叹息与泣涕声,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仇玉依言等在门口。
他阴沉着脸立在院门口那棵茁壮的梧桐旁,段傲白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到了树皮上的血迹。
未等段傲白开口,仇玉便忍着怒意质问道:“郡......方才为何拦我!”
段傲白十分冷静,先将他引进院中才开口道:“仇大哥,你同我说实话,方才席间,你是不是想向我爹请罪,再质问他为何不顾我兄长丧事,反而在这饮酒作乐?”
“仇玉还不至于怕了这点事,哪怕死谏,总不能就由着......由着皇上忘了鹤来!”
“仇玉!这话此后你绝不许再说!”段傲白一把拽起仇玉的手腕,他的手背猩红一片,上面黏糊糊的都是血,于是使个眼色叫妲绛去拿药箱。
仇玉耷拉着脑袋,声音越说越小,“怎么说不得!他如今就这么放着鹤来尸身,说不准就是在逼我认罪......”
“他若真有意怪罪,你和张伯都活不到今日。”段傲白冷笑一声,直将此事利弊摆在了仇玉面前,“你若向我爹请罪,死了倒也一了百了,那我哥的孩儿呢?”
“你要还是个有担当的人,就拼力护佑昭昭平安长大!”
“况且此举不单会将你与张伯置于险境,张伯或许会因此心生怨怼,还会叫我爹丢了脸面。”
“你应当知晓,于我爹来说,脸面比什么都要紧。”
“方才我要我爹给我一个准话,他说陵寝在修,至多再等两月,那咱们便等。”段傲白面庞上闪过一丝阴狠,“等到了那日,我们就能和兄长好好说说话了。”
仇玉也不是笨人,他本就能想通这些道理,他只是不愿想罢了。
他父母双亡,亦未娶妻,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段鹤来更加重要,只要是段鹤来的事,他总愿意去搏一搏,争一争。
仇玉也是一阵冷笑,笑得有些瘆人,他咬牙切齿地开口:“等的了数月天下未定、局势未稳,等不了七日亲子丧事。”
段傲白拍拍他的肩膀,“这话你只对我说,我便当不曾听见。我也有话只同你说——有些东西我是要争的,只是现下我得顺着我爹,不能同他翻脸。往后,我怕是无法再像现在这样领兵了,朝中之事,需要你向我汇报,而我哥的旧部,也需劳你庇护。”
“你万万不能死。”
仇玉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听出了段傲白的言外之意,但他不曾犹豫,干脆地单膝跪地拱手,“仇玉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