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决定回德国,因为许桀的外公外婆长居德国,而许母也将在德国接受治疗。
考虑到大学学业还未完成,许桀答应许母毕业之后就回德国陪她。
许母将分到的财产全部留给了许桀,她只身一人返回德国柏林。
而许桀,再没回过西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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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雨一直下到盛夏伊始。
他留在鹤息,平常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去疯狂打球消磨时间,释放情绪。
在大学的篮球馆里,他遇到了好久没见的表弟程以霖。
程以霖在实验高中读高二。
实中与明知大学就隔了一条街,所以程以霖天天来蹭篮球馆。
可惜很不幸,篮球馆因为改造而暂时闭馆了。
程以霖总能开辟一些新的领域,比如带着他的兄弟们,声势浩大地与常年占领在他家小区旁露天篮球场的“街头霸主们”宣战。
据本人所说是靠着他的聪明机智和绝对武力说服了他们。
实际上全靠程少的钞能力。
后来,在某日傍晚。
偶然之间,许桀见到了程以霖日日提到的小青梅——蒋思若。
见过第一面之后,往后和程以霖打球的日子里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每次,他都能从她手里接过一瓶水。
程以霖喊他“哥”,蒋思若就喊他“哥哥”。
最开始,他只觉得这是个很乖的妹妹。
他们总是见面,一群人经常一起聚餐,他和她偶尔也会闲聊几句。
从此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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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夜晚,是大汗淋漓的夏天。
球场上依旧充斥着呐喊与欢呼,场面热闹非常。
许桀下场休息,环顾全场的熟人也只剩蒋思若身边有位置。他大大方方地在她身边坐下,懒懒散散地往后一仰,眼神仍落在球场上,却自然而然地向她伸手要水。
蒋思若没给。
许桀伸着的手臂有些发酸,他收回视线,转而疑惑地看向蒋思若,开着玩笑问:“是今天的我表现不太好,所以失去了喝水的机会吗?”
他笑着要收回手。
蒋思若却把水放在了他手上。
他扬了扬眉,再次不解。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小心翼翼地问。
攥着矿泉水瓶的手微微用力,他垂下眼眸,淡淡道:“怎么说?”
蒋思若抿了抿唇,试探着说:“感觉。”
“明明在谈吐之间透露的都是温柔的态度,但你打球的时候总像在发泄什么。不像程以霖,他只顾一味地冲,他只是想赢。而你好像赢不赢都无所谓,就像在找一个宣泄口。”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多了。
“我乱说的。”
慌忙地找补。
许桀扯了扯嘴角,轻轻哼了一声,自嘲地说:“原来我现在是这样的状态。”
他的情绪似乎更低落了。
蒋思若再次开口询问:“要跟我一起逃吗?”
“好啊。”
他垂下眼帘,随意地答。
无人发觉热闹的球场少了两个人。
只留下了一瓶尚未开封的矿泉水。
月亮见证了他们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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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思若偷偷摸摸地走在前面带路,许桀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越往深处,路灯就越来越少。
“怎么你要带我去做贼?”
顽劣不堪的玩笑话,像是本性暴露。
“才不是!”她急着反驳。
蒋思若加快速度往前走,许桀也只好跟上。
穿过草木繁盛的小径,见到了一片广阔的人工湖。
蒋思若在栏杆外停住,她蹲下身抓起一块鹅卵石,面朝着许桀说:“在我小时候,每每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往湖里投石头。”
“挺厉害的。”
“还真的是小孩。”
许桀颇为敷衍地夸她。
蒋思若不跟他计较,继续叙述:“不过程以霖总是投得很远。明明心情就非常糟糕,连扔石头都要输就会更加气愤。”
“所以我们就比赛,一次比一次用力地扔。”
“把所有的烦恼全都丢出去。”
“未成年可以干。”
“我已经成年了。”
许桀环抱双臂,果断拒绝这种幼稚行为。
扑通一声。
蒋思若投出了一块鹅卵石。
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就擅自做主,替你扔出一块。”
“抛却50%的不开心。”
目光停留在那双盈满着潋滟湖水的眼眸,许桀不由自主地弯腰拾起一块鹅卵石,像个幼稚孩童般挥起手臂,往湖中央的方向用力一扔。
再一次听到了扑通一声。
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四散开来。
石头在不断下坠。
晚风徐徐,枝叶被吹得簇簇作响。风拂过湖面,微波泛起,出现了无数个小小涟漪。月亮高悬于天际,却也投向到湖面,显出了波光潋滟。
蒋思若伸手指着湖面。
她说:“现在是100%了!”
“每一个波纹都在替你分担糟糕的情绪。”
许桀站在阴影处,隐在树下。
蒋思若大着胆子伸手拉他。
他站于月光之下,视线定格,像是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只沉沉听到——
“你不是荒凉的孤独者。”
“月亮也会照到你。”
在一汪沉寂的湖,泛起了无声无息的涟漪。
在他的心底,反复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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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路上,他们慢慢地并肩走着。
蒋思若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全是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