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峂出门时,太阳刚刚爬过西山山顶。
天空中云雾缭绕,街面上的小吃摊烟火气十足,拦住了不少早高峰先行军的匆匆脚步。
对比下,慢悠悠走路的他和一大早就开门的佛香阁都稍显得格格不入。
来往的行人也有遛弯的,见到他会热络地问一句,“陈峂上班啊。”
他点点头,简单又不失礼貌地回应着。
陈家不仅是有生意经营在此,他们已经在这片社区生活了二十几年。
店铺起初是陈峂的姑姑开得,后来由爷爷奶奶接管。
如今二老年岁大了,不愿意上下楼,索性住在店里。
于是老房子被腾出,转送给唯一的孙子住。美其言曰,给年轻人创造足够的私人空间。
可是陈父陈母就住在对门对门,他也没能完全实现独居。平时更是很少开火,三餐不是在单位解决就是到爷爷奶奶那蹭一口。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四年。
晨间流通的空气托扶着银杏叶起舞飘落,趁着玻璃门打开的间隙,拨弄着风铃清脆作响,最后醉入沉香。
店里,陈忠科正在给老伴李淑华梳头发。
听到声响,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看到陈峂后,眉眼和褶皱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是说今早不用执勤吗?怎么这么早就要出门啊?”陈爷爷说着话,把根根银丝一丝不苟地绾在陈奶奶的发髻里,镜子里的老太太十分满意。
眼前的一幕每天都会上演,陈峂看到还是忍不住打趣,“本打算吃个饭,不管现在已经饱了。”
李淑华闻言放下镜子,瞬间变脸,“你要是不想吃狗粮,就赶紧去谈个恋爱,我和你爷爷天天这么刺激你,你能不能着急一下?”
不等陈峂反驳,一道女声传来,“他要是知道着急,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碎花门帘被掀起,露出那张和他有八分相似的脸。
陈峂笑着走到厨房的餐桌旁坐下,“那试问母亲大人,你们幼儿园的那些小孩儿都会打酱油了吗?”
赵芹是青瓦市一家幼儿园的园长,和小孩子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就希望自己能快点退休回家看自己的孙辈,奈何儿子是个不争气单身狗。
她丢出一个白眼,把盛好的粥放到他的面前,没有好气道,“你就贫嘴吧。和你爸一样烦人。”
陈峂接过碗问道,“我爸昨晚又没回家?”。
“嗯,人民警察为人民啊。”赵芹看着眼前的早餐,突然食不知味。
他就知道他妈妈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他爸陈北军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平时就忙,临近国庆更是连人影都找不到。
从前陈峂以为赵芹是理解自己丈夫的工作性质才不抱怨的,现在看来是靠转移注意力来解决问题的。
饭桌上,一家四口坐好,陈爷爷安静的吃着花生米,陈奶奶闷头干饭,赵芹对着陈峂开始撒气。
“人家宫广成都要结婚了,你却连个伴儿都没有,我可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所以冯敏是你找儿媳妇的标准吗?”陈峂低头搅动着热粥,小口地喝着,“那怪我小时候没先下手为强了。”
他和宫广成不仅是同事,还是发小,冯敏则是他们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三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那两个早就背着陈峂擦出火花了,他根本也下不去手。
“你可拉倒吧,人冯敏从一来始就没看上你。”李淑萍补充道,“陈峂你和奶奶说实话,你不找对象是不是心里有人啊?”
老太太始终觉得他有忘不掉的白月光,想必周围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瓷制的勺子与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是手机“叮”的提示音。
如此情形下能够解围的除了在场同为男性的陈忠科外,别无二人。
老爷子轻咳一声打岔道,“陈峂啊,鱼缸里的鱼不多了,你抽空帮我去买几条吧。”
陈峂放下手机,答应下来便起了身沉着声音开口道,“是想找到最好的。”
说完他便出了门,剩下屋子里的长辈默默不语但也都松了一口气。
付媱给陈峂发微信,告诉他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到。
这个时间正赶上小学生到校,她被堵在距离电视台两个路口远的十字路口前,看着孩子们身穿统一的红蓝相间的制服穿梭奔跑,真的像早上争先恐后开放的花朵。
而送他们的家长把车横七竖八地停在路上,活生生地拦住了像她一样身为社畜的败蕊。
校园里悠扬的铃声从不远处传来,车轮在沥青色的路面打转,渐慢渐远。
她轻点着油门,向前行使到平交道,在绿色的信号灯频闪时,猛打方向盘,冲进了停车场。
后视镜上执勤交警怒视的脸庞让她不寒而栗,心里想着,果然还是陈峂温柔一些。
或许这是他们能够亲近的理由吧。
八点刚过的电视台楼下,停车位还是不多,而付媱面前空出的位置算是最后一个绝佳的车位。
左右两侧没有不能轻易靠近的豪车,空隙也是给人可以操作的余地。
看来她今天有点好运气。
然而身后突然的鸣笛打断了她的窃喜。
付媱稍微挪动了一下车身,让对方顺利通过。
黑色的比亚迪绕着粉紫色的凌渡游走而过,随后丝滑地倒入狭小的空隙里,用时不到一分钟完成了泊车。
嫉妒从少女的内心蔓延到她白皙的脸庞,付媱蹙眉,不服气地说出了“臭显摆”三个字。
抬头间,身穿冲锋衣的男人从对面的车上下来。
大地色系衬着他更加成熟,黑裤长腿,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沉香瞬间盖过甜腻的果气,撩动着敏感的嗅觉神经。
那只戴有佛珠的左手引领着她的明眸扇动。
付媱还是没有缓过神,似有魔力将她定住。
“我以为你是占车位呢,原来是发呆呢啊?”陈峂磁性的嗓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