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慕容依和碧霞一步步走向正殿,两旁宫女太监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诡异了起来;周遭气压也越来越低;偌大的钟粹宫,亦是静得落针可闻。
从慕容依现在的角度,是看不到屋内的碎片的,因而她环视众人的脸色,只是轻笑一声: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倒好像我要吃了你们似的。”
一大帮子人,竟没几个敢搭腔的。他们沉默着,瑟瑟发抖着,把头埋了又埋,低了又低。还是那个先前同碧心拌嘴的小太监说了一句:
“娘娘,您…还是快到殿内瞧瞧吧。”
慕容依满腹狐疑,在碧霞的搀扶下,跨过门槛,进了正殿。
由此,地上的瓷瓶碎片,便再无遮拦地,直直落入了主仆二人眼中。
看着那满地的狼藉,慕容依僵在原地,碧霞亦是大惊失色。碧心看着她们二人的反应,便知道自己定是闯下了塌天大祸。她欲哭无泪,害怕得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是再怎么难过她也终究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便是绞尽脑汁地去想,究竟该怎么措辞,才能尽可能地委婉,才能尽可能地把自己摘出去……
然而,还没等她想清楚该怎么开口,她旁边就有一个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静儿跪在地上,一边抽自己耳光一边哭道:
“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
“奴婢跟碧心姐姐说了,正殿只有碧霞姐姐才能打扫,可是她不听,非要进屋去擦瓶子,这才砸碎了皇上给娘娘的心意。都怪奴婢,没能拦住她,否则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般境地。奴婢有罪,娘娘您要罚就罚奴婢吧。”
静儿这通话说完,碧心当场眼前一黑。
之前她还觉得,静儿主动来回自己的话,定是个好相与的。可万万没想到,危急关头,她竟然二话不说,便用这种手段,变着法地把自己供了出来。
这哪里是在朝着娘娘认罪?
这分明就是在娘娘面前,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自己头上!
可怜碧心不久前还在朝着皇上告发沈芙冰。结果一转眼,自己竟也成了被手下告发的那个。
她猜的没错。慕容依听完静儿的话,果然冷笑一声,道:
“所以我只问你,那瓷瓶是你弄碎的吗?”
静儿一张小脸爬满泪痕,哆哆嗦嗦地,好久才道:
“不…不是。”
“那你在这里认什么罪?”慕容依的眸子冷冽而浸满寒意:
“出去。”
“是…是……”静儿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逃走了。出去之前,还捎带着关上了正殿大门,把那些满含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一同带走的,还有这正殿之中,原本充裕的光线。
而今,黑压压的正殿内,便只剩下慕容依,碧霞和碧心三个人了。
碧心终于再撑不住,也像静儿一样,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她招,她什么都招。
她把头磕得咚咚响,眼泪也在顷刻之间流了下来。
“娘娘…娘娘饶命啊娘娘!”她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娘娘!”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慕容依坐到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除非你不想活了,否则,谁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碧心一愣,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听慕容依淡淡道:
“但不是故意的,难道便不该罚了么?”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那青花花鸟纹鱼尾瓶被你毁了,已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难道就因为你的一句‘不是故意的’,便能再让它完好如初么?”
碧心身子僵住,没想到本该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娘娘,竟突然间变得这般刻薄。
她明明那么受宠,皇上又赏了她那么多东西,难道她就真的缺那一个破瓷瓶吗?
况且自己也已经道了歉,还有必要这般揪着自己不放么?
这么想着,碧心说出来的话,也隐隐带了一丝赌气的意味:
“奴婢…奴婢会想办法,尽力赔偿娘娘的……”
“赔偿?”慕容依一下子就被逗乐了,“你拿什么赔?”
“是预备拿你的听不懂人话赔,还是拿你的毛手毛脚赔?”
“亦或者是…”她看着她,目光之犀利,简直恨不得从她身上灼出一个大洞:
“拿你的卖主求荣赔呢?”
碧心脑袋里面“嗡”的一下,毛骨悚然的感觉在那瞬间涌遍全身。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就是感觉自己被看穿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心计,所有见不得人需要深深掩藏起来的卑劣手段,仿佛都被人扯开了那层遮羞布,猝不及防地暴*晒在了灼*热的阳光之下。
她的嘴角颤了又颤,最后也只能装傻道:
“奴…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听不懂也无妨。”慕容依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只扭头看向一旁的碧霞:
“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碧霞福了福身子,沉声道:“娘娘,此事不难。”
“宫女破坏贵重物品,造成不可逆损害的,按照宫规,直接交给慎刑司,乱棍打死便是。”
碧心身子一歪,整个人跌坐在地。而后就见慕容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着朝自己道:
“你方才,不是说要赔偿本宫么?”
“那现在,便拿你的命去赔吧。”
晴天霹雳就此炸*响,碧心颤抖着,长长久久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在永和宫呆的时间长了,让她对后宫的黑暗程度都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以至于当她听到“乱棍打死”几个字时,她一时间竟没能分辨出那是真话还是在开玩笑。
她还以为,对她的惩罚,顶多就是跟昨晚一样,在雪地里跪上一夜,可没想到,可没想到……
不!她还不想死!
回过神来以后,她立马像条蚯蚓一样扭曲着爬到慕容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