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入立夏，明明是和畅的好天气，却有人受不得热地不断冒着汗。
他的身形魁梧不足，肥肉却厚得一抖一抖，擦汗的帕子都已湿了两张。
烦躁地甩开湿帕，吼向室内的谋士：“本都养你们这群废物，到现在都没想出办法来吗？”
距朔代两州击退突厥已经过去好几日，有人欢喜有人忧，田烈便是忧的那个，他只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谁能想到永乐公主会出现在北地？她什么时候过去的，他都不知道，早些时候苏政安来信请求他出兵救援永乐公主，他还嗤之以鼻，以为是这老儿要骗他去对付突厥人。
后来又听闻永乐公主守城，他更是乐见其成，不管传言中永乐公主身份的真假，有人自愿去送死，他没有拦着的道理。
可他没想到朔代两州真被守住了，而且还冒出来个该在陇右的晋王，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已经不是他想考虑的事情了，他只知他的后头多出来数万的大军，时刻威胁着他。
谋士们被田烈吼了之后，目光相触，又很快收回，没有一人敢当出头鸟。
形势已经很明朗，决计是打不过的，主动投靠是最好的办法，但他们的都督为人，若真舍得下当霸主的愿望，也不至于现在进退两难。
*
同潞州的气氛相反，楚元漪完全是磨刀霍霍。
此行回太原，是去接管太原的，太原本就是河东道的中心所在，许多世族世代经营，但因突厥的威胁，这些大族不得不考虑家族的延续，有的为求庇护举家迁到了田烈屯兵的潞州，有的则留恋故土仍在观望。
这不，就等到了永乐公主与晋王，他们热切希望永乐公主与晋王当中能有人来接管太原，如此，他们便也有了依仗。
而且多年前，楚帝可就是从太原起的家业，说不得，他们太原真是什么风水宝地，又能出一个新帝，此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把握。
楚元漪自然也是觊觎太原的，但她的脸色并不好，翻出太原送来的手书，挑眉看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秦卫潇：“晋王是怎么想的？”
秦卫潇接过手书，这是太原大族同太原刺史联名写的，前头是冠冕堂皇地感念他们击退了外敌，后头是请他们坐镇太原。
是的，请的是两人，话里话外还将他们当成了一对。
笑意漫上了唇角，他将手书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几遍，觉得着笔的人写的真不错，志同道合、齐心协力、患难与共、珠联璧合这几个词用的尤其好。
沁凉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是来自楚元漪的。
他轻咳了一声，合上手书，重新递给楚元漪，笑得纯良：“我这不正跟着殿下同去太原？”
对着他的笑脸，楚元漪一阵气闷，她问的哪是明面上的同去太原，她问的是管理权！管理权！
太原这些人显然对她与秦卫潇的关系多有猜测，这才送上两边都不得罪的手书。
其中的意味明显是信了流言。
想起近来流传的各种言论，楚元漪就又羞又恼，往日她是喜欢听话本，但没想有一日自己也会成了话本中被编排的角儿。
什么永乐公主北上寻亲遇难，晋王千里闯王帐营救，亦或是晋王钟情永乐公主，为博美人一笑千军万马来相奉，还有永乐公主苦撑代州，与晋王的绝情恋歌，等等。
事是那些事，但越传越离谱，她与秦卫潇明明是盟友，怎么就传成了痴情绝恋？
而且为什么编排的都是她被营救的那个，这明明是她一手策划的，即便秦卫潇不出现，她自己的援兵也很快就到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秦卫潇，这人肩上的伤都开始结痂了，还虚弱地与她一起乘马车，想想宋叔，早前伤得那般重还同她骑马赶路到代州，后伤没好全，又替她守城。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这般大。
她冷哼了一声，觉得编排故事的简直是眼瞎了，明明应该编成：公主不计前嫌献策，晋王依策袭王帐，鹘入鸦群斩可汗，回援朔代变娇郎。
日后若是让她抓到是哪个混球编排写的话本，她非要人按自己的版本写出一百个来！
秦卫潇知道楚元漪在乎的是什么，也没打算同她争抢太原的权柄，不过是用话撩撩她，看她生动的模样。
果然，在他避重就轻地答完后，小公主清粼粼的目便带上了些怒，可又不发泄出来，微抬了头，眼尾也跟着上扬，骄傲又挠人得紧。
他袖下的手捏了捏，回想起曾触碰过的柔软，很好捏的脸蛋。
一个晃神的功夫，发现小公主的眼神忽地变了，先是蔑视冷哼，接着是一股子杀气。
他的心咯噔一下，这便要对他动杀心了？
他连忙补救：“我作为殿下要照顾的的病患前去太原，太原主事的自然该是殿下。”
楚元漪听到他的解释，有一瞬的茫然，随后才联系起前头同秦卫潇在谈什么，他这是在向自己说明不会同她争抢太原。
真是近墨者黑，她竟也在谈话时神游天外了，真不应该。
她反思自己的同时，敷衍地对秦卫潇点了点头。
她的漫不经心让秦卫潇发现了不同寻常，奇异地抬眸，隔着马车中间的小茶几倾身：“蛮蛮刚才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些蛊惑，还未完全从话本中抽离神思的楚元漪，看着凑近的俊脸，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称呼的变化，下意识地回答：“话本。”
忽地反应过来自己答了什么，漂亮的杏眼怒瞪向秦卫潇，“你怎么知道我小名的？”
“听苏大人喊过。”秦卫潇随口答道。
楚元漪认真的时候从来不是好糊弄的，她半阖下眼，在回想着什么，倏地又直视向秦卫潇：“你撒谎！你初到代州时便喊过我楚蛮蛮，那时你并未见过我舅舅。”
“当真瞒不过殿下，”秦卫潇微微地笑：“那殿下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他的目光一点也不回避楚元漪的视线，甚至在反客为主地攫住楚元漪。
这样的目光太过大胆直白，像是有什么答案就要出来。
空气有一瞬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