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在三十年前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地方,三十年后,这里酒肆林立,繁华之色非夜幕可遮挡。胡商来往,西域的金沙宝石交换中原的丝绸瓷器,素有“沙漠之舟”美称的骆驼背负包袱缓慢行走在路中央。
夜色下的青陵较白日更为美丽,五彩缤纷的琉璃灯耀映少年少女年轻朝气的脸庞,稚童穿梭在人群中嬉戏打闹。
两队人马在客栈住下,待明日一早出发,正午之前就可抵达榭夜山庄。
“师姐,小铛,别乱跑啊,小心迷路。”
“师姐,小铛,谷主都快走没影了,快跟上。”
“师姐,小铛……”
作为队伍里年纪最小和年纪倒数第二小但辈分大的小铛和沧寐刚开始时时刻刻被提醒,直到谷主带着孜寻了个茶楼品茶,沧寐才被女孩子们丢下,然后与同样被师弟们踢开的辰夙慢慢逛。
明明平时可以舌灿如莲,孜不在,两人单独在一起反而不知所措了。身畔白蓝色衣裾不经意飘来,携带着那人淡淡的木草香,这种香还是她配制的。
“小心。”辰夙揽过沧寐。
三尺高的孩子跑得飞快,手里捏紧的一只风车正咕噜咕噜转。
白蓝色更近,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心的热量。
“你看看这里的琉璃灯,哪一盏最好看。”
头顶传来辰夙的声音,沧寐抬头,心被各色琉璃灯震撼了。数百盏琉璃灯汇成一堵光墙,五光十色,有彩虹的绚烂,有银河的璀璨,像置身于光的海洋。
一盏样式简单却做工精致的琉璃灯放在了手中,四角垂下的绛紫流苏轻晃,可爱又灵动。
“出门前我问了客栈掌柜,这里再过去有一座月老祠,一起去吧。”
脸颊微微发烫,沧寐点点头,护住琉璃灯跟随辰夙顺人流前进。
辰夙始终迁就她的步调,有意无意地为她挡开人群。
月老祠比想象中的要热闹不少,拐过青石阶,绿叶掩映中露出祠庙一角。进进出出的信男信女无一不是面带笑容。求一段好姻缘,携手共白首,多么美好的心愿。
“上上签,太好了!”有女孩子惊喜万分,喊出声才知失礼,羞得低下头去,却依然掩不住嘴角的笑容。
“辰夙,我们去抽签。”沧寐拉着辰夙的衣袖,目光灼灼。
“好。”
月老的神像慈祥和蔼,两手执一红线,以牵揽姻缘。
道长递来两个签筒,数十根长短一致的竹签塞在一块儿。
两人相视一笑,各在心中祈愿。几乎是同一时刻,竹签落地。
解签人手捋胡须,签在手,表情高深莫测。听他抑扬顿挫念出签上的字:“凤于飞兮,灼华相待。”
解签人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若为男子,此当是上上签,姑娘,确要解?”
沧寐从不信鬼神之说,解签之言当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他问起,自然勾起了她的兴趣,她倒想听听解签人怎么说。
“前半句凰于飞兮,其原话当为“凤凰于飞”,意为凤与凰在空中相偕而飞。喻二人相亲相爱,新人幸福美满。现如今凰独飞于天际,凤不知所踪,何来美满一说。
后半句灼华相待,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想那春日桃树繁茂茁壮,世间生机勃勃,本该是嫁娶好年华,却空守红颜,孤独寂寥。”
解签人说完,长叹一声。
叹得辰夙心肝一颤。
果不其然,解签人补上一句:“遇之不可得,思之难相见啊,姑娘,另觅良缘吧。”
“……”
“若是男子抽中此签当何解?”沧寐问道。
“若是男子抽中,那当然是‘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那位公子好是俊俏!”
“比县太爷家的公子威严多了。比榭夜山庄的少庄主都要好看。”
有位女扮男装的女子吟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已有大把大把青春靓丽如花似玉的女子等待追寻……
沧寐幽幽朝后望了一眼……断了换支签的念头。
解签人眼看着二人走远,被人催促,这才哆嗦一下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年轻人眼神真可怕,好像他抢了他媳妇儿似的。
“怎么不解了呢?我还想听听你的签是怎么说的。”手指摩挲着灯柄,琉璃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灯上没有多余的图案,甘心寄于平淡。
辰夙听完解签人的话就变脸了,虽然旁人看不出来,沧寐作为青梅,好歹还是知道竹马的脾气的。辰夙拉着她的手走了一路,落在路人眼里是冷峻霸气,在沧寐眼里,只看到气呼呼的大男孩,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听到沧寐的声音,辰夙停下,他本来顾及沧寐的步伐大小就没有走快。
“再给他解签,媳妇儿都要气跑了。我可不想下半辈子打光棍。”
沧寐一下子被他负气似的话逗乐了:“就你?还想打光棍?瞧瞧你这张相貌堂堂的脸,一路上多少门派的女弟子垂涎三尺,当我没看到?”
“你不吃醋?”
“吃什么醋?”沧寐反问,“他们有小栩美吗?有小栩的体贴吗?星星之火,岂可与明月争辉。我都没看上眼的,你岂会放在心上。”
辰夙深深看着她,似要从中找出破绽,未果,试探道:“崆峒有位女弟子叫琪莹,她倒是容貌出众,前年我游历路经崆峒,与她有一面之缘,昨日在青陵远远望见竟一眼认出她来,她也同样认出我,还约好到榭夜山庄以后……既然你体贴大方,我也用不着顾忌。”
“前年有一面之缘,”沧寐再也装不下无所谓的表情,拳头打在他手臂上,又气又恼,“昨天一眼就能认出来,记忆很好嘛,很能干嘛——约了什么?”沧寐扬起脸,轮到她气呼呼的。
“还说不吃醋。”辰夙重新握住她的手,柔软的,小小的,很温暖,俯身在她耳侧,呢喃一般,“像这样多在意我一点,多看我一眼,我会很开心。”
沧寐知道,现在的脸一定又红又烫。辰夙太直白了!“约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