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面微闭双眼、迎着午时刺眼的阳光,嘴角勾着一丝似乎永远不会褪去的满足的浅笑,尽情地享受着这份臆想之中自由的美好。
若离确信刚才那一系列动静足以让她听见,她却仿如未听见、未看见、未在意......
如折翼的天使般--她仍伫立在那--那片飞扬起尘土在阳光的簌洒下仿如与世隔绝的仙境………很安静……很神秘.…...很朦胧.....
她忽生一丝怜悯,忽蒙一丝动容,忽而怀疑自己此番前来的决定!
……似乎一切都过于草率,自己还未想好………她的神秘感让自己在憎恨之余,竟更加萌生了一分敬畏与尊崇!
这是一个被深宫束缚的女人,她的秘密已渐渐堆积成无形巨石般的压力,宫中、牢狱却皆若同样--感受不到一丝的光亮!
午间的阳光让这可怜之人自怜自伤而迷醉惬意,
却让这局外之人感同身受而悲悯动容……
可………真的是局外之人么?现在竟自己也分不清楚……孰是孰非,上天自有公断……而自己,或许明明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入了局、而至今仍不自知罢了……
她渐渐看的痴了,一瞬间--面前的光晕中闪出无数的人...…伤痕累累的采菊、江允,背插匕首的大监….…还有母后!!一幕幕闪烁而过,渐渐与那张在阳光下洋溢着浅淡笑容的脸复叠、重合,却显得那微笑愈发的邪恶…….
现已辨不清到底她做过什么,又欠了他们几何!她无意、亦无念!此时身体已不听了头脑的使唤!
若离的手不由得向藏有匕首的袖口探去……利刃脱鞘的声音回荡在岩壁间
她却未闻、未见………如此淡定着,微笑着享受最后的一刻灿烂!
那闪着寒光的雪白刃尖从背后逼近、再逼近……若离仿如失了神般凝望着她………如此坚定地稳稳持着剑锋、从未颤抖!
她步步逼近,直到那刃尖刺到祁兰颈间白皙的肌肤,微微探入的白刃竟沾染了一丝朦朦胧胧的血迹她才立时清醒!
然而,她并未立即收手。她不想这么做!不能这么做!采菊清秀的面容和奕奕神采还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无论她与这冤魂相关几何,终有愧疚,自己也终会对她存有怨怼。
感受到匕首针样锋利的芒尖刺入肌肤,祁兰缓缓睁开柔和的双眼,默默收了唇角的微笑。
“公主来了。”她轻舒口气,语气中尽是深沉与平淡,仿如迎接一位等待已久的朋友的平常问候,又似一颗悬着的心忽然得知尘埃落定的坦然。但无论怎样,她的泰然告诉若离,她早知她要来,并为此刻意等待......一直等待........
倏然间,那眼神中的柔和变为了戾气,苍白的唇下紧紧咬着牙关 --她顿时转身!!!--未及若离反应,匕首锋利的刃尖已环着她玉颈的边缘划出一道赤色的烈焰!
初始还未现,几秒后,湛红的血滴自那环绕颈间的缝隙中徐徐渗
出、沿着白皙的肌肤流淌……若离猛然间倒吸一口凉气撤回半步,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倏然伸出,与颤抖着持刀的手握在一处。
如今,她的能力、她的头脑、她的一切--愈发的显得深不可测!而这种深不可测已带来了一股近乎窒息的威胁气息和强大的气场!……而自己手中的匕首,仿佛已成为自己在她面前唯一可以赖以生存的倚仗!--若离满脸惊惧地睁大双眼凝视着面前的她,呼吸早已深深浅浅紊乱不堪,那匕首仍在离祁兰一掌的空中微微颤抖着......
她仍伫立在光束中,颈间的赤印反射着阳光,朦胧却耀目,昏暗却张扬。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惊惧的双眼,苍白的嘴角微微抽动--
“不愧是圣女之嗣……”她的声音沙哑幽沉,目光仿如饥不择食的野兽般狠戾。
“和……她……一样……”她竟迎着锋芒缓缓移步!粗重的铁链跟随她拖沓的脚步发出声响。
“嗜--血--!!!”
祁兰步步逼近--逼近那带血的锋芒!若离不由自主地步步后退,直伸向前持着匕首的双臂更剧烈地颤抖着。
“不…….见………血……….…’
“不...….知……惧………!”
“不....知……悔…………!!”
“不..知……退………!!!”
她步步紧逼着,脖颈离刃尖始终很近、很近...
若离自知她所指是谁,却不敢再问………从她的话语间,她仿佛感受到祁兰的恨、母后的悔!仿佛隐隐感受到她的存在足足造成了天下间的生灵涂炭!仿佛那一句句一声声“该死”的怨怼都当之无愧…………她不敢再想下去……那是她十几年来一直追寻的美好印记,现在被人一寸寸、一处处地生硬拔去………刺痛着心!--如此真实的感受…..…
可若真如此……自己又是如何呢!?
“永生花圣女”这个名号在懵懂之初就一直跟随着她,而这,又将给她带来什么,给天下带来什么……她不知晓,天下间也无人知晓!她至今不知母亲的厄运、那祁兰口中给天下带来的厄运是否只因了她违反天命嫁予父皇!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只因她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祁兰的话、他、她、他们的话让若离一次次心生恐惧,那一句句“像她”一次次暗示着她将、并正在步入她的后尘,甚至步步沿着她的足迹!!无论她怎样做,在他们眼里,自她一出现便早已将她看作是第二个离显皇后!该有的尊崇、地位、怨恨、惋惜却一并抛给了这个未经世事的“现世之人”!
她慌乱!她错愕!她不知自己将面临什么!只身边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暗示着那朦胧却明明已知的结局.......
“公主是来听我讲故事的吧?”仍然冰冷空灵的声音,仿佛飘荡在黑夜半空。显然祁兰游刃有余的摄心之术只是想探探虚实,却不曾料想令若离惊恐至此。随着话音落下,脚下的铁链“铮”的一声延到了尽头勒紧了她的足踝。她一惊,立时收了那摄魂般的眼神,若离也猛然清醒。
她转身徐徐走回去,若离凝望着她如仙人般穿过那一束阳光中的雾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