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铁链在黑暗的墙角缓缓坐下。
“今天我只讲一个。”她的言语中早已失了当时在祁连宫相见时的朝气与灵气,眉眼间显出些许奸邪狠戾,声音沙哑得仿如老妇,却仍留有那份持久不变的从容与坚毅,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罢..……若离肆意在心中猜度着。
见若离并无意靠近,她继续道:“关于我的,关于你父皇的,关于………你的……”
她试探着若离的眼神,“关于………小姑娘的....…?”
若离的长睫突然翻起,她直视着墙角的那片黑暗,脑中“嗡”的一声立时被泪水填充了双眼。
是的!她赢了!自从她提到采菊、自己就彻底的输了!
不错!自己想听她的故事。而如今却似被什么激起一阵痴狂般的渴求!
若离欲防她,想要坐在她对面的墙角,可未走几步,背后便传来冷声的询问:“公主要的故事……他们可听得??”她暗示着石室外的看守,暗中嘲讽着若离狭隘的防人之心。
她停住了,默默紧攥一下宽大衣袖中的匕首,此时已乱了方寸,太过想要得到她的故事、得到关于采菊的一切!她的要求自己已无从拒绝!
她转身、走近、缓缓靠过来。
那墙角阴影下的素色始终未动、未言.......
若离在离她一人远处挨着石壁坐下,虽是初秋,这石壁刺骨的寒意却透过薄衣直入身体。她顺便将匕首放在旁边触手可及的阴影中。
祁兰的目光扫过那藏在暗处的匕首,无声中唇角勾起轻蔑一笑,“故事太长,公主想先听哪...…’
“采菊!”祁兰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若离打断。
她仍轻蔑一笑斜斜着看她:“和她一样。”
而此时,若离不想与她过多辩解自己与母后的关系。只因为自己已为替采菊“报仇”辜负了太多的人!
她怕!她怕这一切都是错的!怕她、她们本不该死!怕那时不时搅扰梦境的番锦的亡灵寻来质问!
“当日禁苑,番锦的刺客是冲着番怡彩蝶而去的。而彩蝶走后仍有一箭………公主难道当真没有怀疑过?”她语气平和,真像在讲故事一般。
是的,自己只顾着为采菊悲哀,一直未曾多想那最后一箭从何而来。那日雨夜大哥曾经提醒过,却又被那突如其来的分离的感伤冲淡了。
“公主是真正想不明白,还是不愿去猜?或者……禁苑发生的事已让公主如此麻木了!?”她用宙视的目光望着若离。
若离的理智亦被她一句话唤醒。的确!禁苑发生了太多离奇的事,各种毫无头绪的事到了那里却都变成了理所应当!自己无端将这些解不清的尽归天命的安排,却又忽略了多少该罚之人和冤死的亡灵!?
“谢………谢谢你……….救过我三次。”若离垂下头默言。她倏然想起那日不知何人以黑猫吓退枫若青,又不知何人从禁苑中射出雕花短箭先后两次伤了秦陌寒、杀了番锦的刺客而救了自己。
祁兰闻此却轻蔑一笑,“我未曾救过公主。”
若离笃定她在说谎,但探她的神情、却是如此认真……
她继续道:“至于我…………是去杀你的!”她的眼神迸发出火焰,又暗含了一丝成功作奸而不被发觉的喜悦。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若离有种不祥的预感……明明在自己心中、身边发生的每件离奇的事都已经找到了最合适也最合理的归着点和起源!
她预感到她接下来的话会打乱她内心的一切布局、一切一切最合理不过的猜测………她会以实际告诉自己:
--一切都是错的!一切都是臆测!
而自己又基于这种凭空的臆测作了不知多少事、徒惹了多少愧疚、又残害了多少生命!
她要告诉自己--自己终究如母后一样!终究是活在这所谓“天
命”的牢笼中……圣女的天命终究在冥冥之中吸引着母亲、自己去害人、杀人!以致毁了整个天下........
此时,耳中只有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救你的是他。”她的话依旧平和。
她顿了下,“当日的箭……本是对着公主的……”沙哑却不失抑扬的声音仿如幽魂一般,“怎奈有人拨了弓………不偏不倚地……就正去了小姑娘那……”她故意提高声调挑衅着若离的忍耐,她微微弯着双眼望着不远处直视着对边墙壁发呆的若离,
“说到底……公主无需愧疚什么……那箭本是冲她去的……并非她替公主挡的!………”
若离已隐隐猜到她口中的“人”是谁,脑中一片繁乱……她的话彻底搅扰了她的认知和她脑中的一
切……!她不愿接受、也不愿相信这一切!
望着她慌乱却不甘的神情,祁兰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否则你道他堂堂一届君王何必抓住一个小姑娘不放!?先是在殷政殿不由分说便定罪她杀了太监。若不是公主以命相抵怎得活着出
来?!只是小姑娘命薄投错了主……终究逃不过……!”祁兰似联想到自己身世,不由得为之感叹。
“不!你说谎!大哥提醒过我的!是他救了我!你在说谎!
你……”她不明白!不明白父皇为何要这么做!不明白祁兰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不明白自己的猜测究竟与事实真相偏离了几何!而自己又因此冤枉了多少人.......
“公主是何许人!?”她高声一语打断了若离慌乱的自言自语。
“你是圣女!天之骄女!你身边的人--原本就不能是秦陌寒的!!!更不能是枫启然的!!!”
她顿了下。“可懂了?”
如一道晴天霹雳!
似看穿了一切………又似一切都尽归混沌、模糊不清….
“还有……枫启然……好像看见了,陛下没发现他……”祁兰继续道。
的确……大哥当日只是善意提醒自己注意留心,并未言其他,也并未言是他相救!一切都是自己妄自揣测罢了!
而今,一切都明了了!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