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全然没有察觉到四皇子的心理活动,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松一口气,重重点头。
“那就好,如今西城区内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城区内的大夫也已知晓疫病的防治方法,我们想去协助其他地方,请殿下允许!”
四皇子苦笑。
这还是“请允许”吗?
他能不允许吗?
罢了罢了,若是做得好,对他也不是没好处的。
甚至,若是此举不光解决了京城疫病,甚至将所有流民聚集点的疫病都解除的话,他的功劳无疑会被牢记,他的赢面自然也会更多。
想到这里,四皇子心里顿时火热起来。
他抬头,拱手朝马上的两人:
“二位保重,小王会竭力协助你们!”
有了四皇子的允许和协助,鹿野两人的动作很快。
京城毕竟至关重要,人手和物资无法带走,但四皇子拨了一些自己的私人精锐,还有他的名帖腰牌,方便地方官员全力协助鹿野两人。
因此,事不宜迟,打听了外面的基本情况后,鹿野直奔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流民聚集点而去。
这个聚集点是京郊的一个县城,县城不大,但因为距离京城近,被选做了粮仓地,之前一些流民知道这里有粮,便聚集到了这里,期望着官府能够开仓放粮。
谁知道还没等到官府放粮,疫病先爆发了。
粮仓自然伴有大量精兵守卫,县令原本生怕流民暴动抢粮,因此早早让精兵们防备着,结果没等到流民暴动,却是先发现了疫病。
因为发现地早,疫病没有大规模传染给县城其他居民。
却在流民中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原本守卫粮仓的卫兵们便迅速地用于隔离这些爆发了疫病的流民。
这县令对疫病还算有些了解,将流民隔离之后,很快就召集了治下的大夫郎中,让他们研究防治疫病的法子。
然而数天过去,依旧没什么效果。
反而是进入隔离区的大夫和卫兵纷纷感染上疫病。县城里也零星出现染病的。
消息灵通的人也早知道,如今京城也遭了疫,如今自顾不暇。
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好几家大户求到县令跟前,让他早下决断。
至于早下什么决断?
“没办法,我也是为了我这一县百姓,你们要怨,就怨自个儿命不好吧……”
县令唉声叹气着,下达了命令。
于是,鹿野和傅霜知赶到这个县的隔离点时,便看到隔离的围墙外,无数卫兵抱着薪柴,甚至油桶,朝着隔离区里面泼。
里面传出绝望恐惧至极的哭喊。
通泉县,流民三万人,染疫者十之八九。
凤原县,流民五万人,染疫者十之八九。
桥圩县,流民六万人……
……
鹿野想,这一次,她和傅霜知可能真的改变了命运。
起码是这些染了疫病的流民们的命运。
这一年的大魏称得上多灾多难,各地水旱灾害频发,别的且不说,只京畿附近这批因水灾汇聚,又因疫病而倒下的流民,数量便有近二十万人。
在这个时代,二十万是无比庞大的数字。
而若是没有鹿野和傅霜知,那么这近二十万人,最终会有多少人活下来呢?
“上辈子,你没有听说过这次疫病吗?”
难得的休息时间,鹿野直接倚墙而坐,疲惫地问一边还在整理医案的傅霜知。
傅霜知抬头,又轻轻摇头。
“我只知道,十几年后我从北地归来,沿途十室九空,哪怕京畿之地也远不如记忆里繁华。”
上辈子的这时候,傅霜知尚且困在朔方,亲人相继离去,环境恶劣苦寒,自己身体又孱弱不堪,根本无暇关注京城这边的动向。
因此当十几年后他重返京城,再见到这个少年时便离开的地方,忽然发觉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在他离开的那些年,京城,乃至整个大魏都变了很多很多。
从他离开时的一派繁华,到他回去时的虚弱不堪。
十几年后的大魏,北地大半领土被蛮人占据,南方四处有流民起义,只有京城还维持着表面的繁华,但相比傅霜知记忆中的京城,也已经是大不如前。
在整体的衰落下,这一场水灾和疫病甚至显得渺小到微不足道,以至于十几年后再无人记得。
但起码此时此刻,这二十万人,是一个太过沉重的数字。
“加油!”
鹿野握了握拳,朝傅霜知笑着说,然后不到半刻钟后,便倚着墙睡着了。
她实在太累了。
从紧急拦下第一个即将被焚烧的流民聚集点开始,鹿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奔波。
京畿四处,数个流民聚集点,几乎无一幸免,全都爆发了疫病。
有的地方官应对及时,情况还好些,但面对疫病仍旧束手无措。有些地方官应对不及,或是无能昏聩,流民聚集点内便惨不忍睹。
鹿野带了四皇子给拨的一干精兵,不停奔走在数个聚集点。
傅霜知更是衣不解带。
好在有了京城的经验,之后可以照搬方法,不必所有事情都由两人亲力亲为,四皇子拨了一拨人,雷礼甚至把他衙门和市井的一帮兄弟都带来了,再加上地方官员慑于四皇子名头,很是乖顺地配合他们,因此才能同时控制住多个流民聚集点的情况。
但作为总览全局的人,两人还是常常累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回到休息的地方就倒头就睡,就比如这次。
看着倚墙睡着,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的人,傅霜知叹了口气。
放下笔,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没有立刻起身,反而蹲在她身前,仔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这一场奔波,傅霜知十分清楚,自己是有目的的。
他不是什么圣人,所有一切都只为有利可图,哪怕做着扶危济困救死扶伤的事,他的骨子里仍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