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压根没准备赈灾的钱粮,甚至那个有着大粮仓的凤原县流民聚集点,也直到最后都没有放粮赈灾。
若不是鹿野来了,都不用等疫病,这些流民饿也饿死了。
所以鹿野才忍不住,只能把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救急。
朝廷没准备花钱,鹿野自己花钱了,从朝廷的角度看,鹿野这是“自愿捐献”。
自愿捐献的东西哪里还有还的道理?
所以四皇子话说地好听,鹿野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纵使四皇子有心,他又不是皇帝,也不是户部尚书,有什么办法能从国库里掏钱?又怎么能说服皇帝和户部尚书掏钱?
所以鹿野知道,她的钱,九成九是要不回来了。
甚至,傅霜知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早就让人在流民中散播了消息,让流民知道,他们每天吃的粥,穿的衣,都是鹿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换来的。
所以流民们才会如此感激鹿野。
鹿野也只能安慰自己,就当行善积德了,就是这个行善积德的代价有点大——真就是现实版的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呗。
所以原本还不算太期待的皇帝封赏,这会儿,鹿野倒是真的打心底地盼望起来了。
——朝廷再没钱,皇帝再抠,也得给她个万儿八千的真金白银吧?
多少也填补下她受伤的小心灵。
但说到这里,就又回到疫病爆发之前,鹿野苦恼的那个问题了。
“那老皇帝,不会真因为长宁公主一番谗言,就把我的赏赐给黑了吧?!”
鹿野磨牙嚯嚯地道,要是长宁公主这会儿站她跟前,她都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
疫病爆发之前,似乎是因为长宁,皇帝迟迟不召见她和何朔他们。
那么现在呢?
“放心。”傅霜知眼底浮现一丝笑,看向屋外那许许多多正在恢复健康的人们。
“但凡皇上还想要名声,这一次,就绝不会苛待于你。”
“陛下,凤原县疫民已大半康复,如今数万流民徘徊在凤原县。”
“陛下,桥圩县流民解禁,堵塞县城,恐有暴动之忧。”
“陛下,请拨款放粮,安抚流民……”
永乐帝把玩着手中精巧的玉质九连环,耳旁的声音时近时远,他只觉听得不大真切,半晌,打了个呵欠,以袖掩住,又将九连环收入袖中,抬眼看向终于汇报完毕的官员。
“民生多艰哪……”他一脸唏嘘地说道。
又看向户部尚书:
“爱卿,国库可还拨得出赈灾银子?”
户部尚书急忙上前拱手。
“陛下,上月东南和江南道皆有灾情,刚拨下一大笔赈灾银,如今……已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唉……”
永乐帝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朕无能。”
他收拢袖口,慈善的眉目间露出浓浓的愁绪。
官员们纷纷请罪。
“陛下,是臣等无能!”
永乐帝摆摆手。
“罢了,蒋福。”他唤内侍。
蒋公公急忙弓腰上前。
“陛下?”
永乐帝:“自本月起,宫内所有宫室,除太后那里外,一应吃穿用度削减三成,省下来的银钱口粮,便用来赈济灾民吧。”
蒋公公一愣,随即急忙应嗻。
方才那禀报的官员是京畿的一个七品小官,平日少有面见天颜的机会,今日也是因为他比较熟悉如今京畿的形势,才被上峰提携着面圣,此时一听永乐帝此言,顿时心下感动不已。
天子圣明啊。
宁愿削减自身用度,也不愿亏了黎民百姓。
小官眼眶泪光闪烁,却没见前方的户部尚书等诸位重臣们的神情有些异样。
但没有人说话。
“可还有事启奏?”永乐帝又掏出了袖中的九连环,在案下摩挲着,问向众人。
便有官员又说了几桩事,不咸不淡的,都不如京畿流民之事紧急,皇帝便几乎没再开口,全由左相李牧原按旧例处置了。
永乐帝满意,朝李牧原笑着点点头。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想起身。
却又突然听到一个唐突的声音。
“陛下,臣,臣还有事启奏!”
永乐帝刚意欲抬起的屁股,只得再度回到龙椅上,看向出声之人——正是方才那个禀报京畿情况的小官。
小官还沉浸在天子平易近人、圣明仁厚的心情里。
当着众多大佬的面也敢大声说话。
“近日京城内外,鹿氏事迹流传甚广,百姓们对鹿氏感恩戴德,有为鹿氏立生祠者,又听闻鹿氏是为守城受封之事来京,如今正议论纷纷。下官也曾亲自见过那鹿氏,确是位心怀仁义的奇女子……”
金碧辉煌的宫室十分沉寂,只有小官慷慨激昂的声音。
永乐帝挪挪坐久了的屁股,半晌,等那小官终于说完,喉咙里发出一声:
“哦?”
(架空,架空,架空,这个永乐帝跟朱棣没一毛钱关系,单纯觉得这个年号合适借来一用)
小官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
好像太安静了。
他惶惶看向上峰,上峰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看他。
他又惶惶看向那尊贵的天子。
永乐帝也看向他。
“那——你是何意?”
小官张大嘴巴。
何意?
什么何意?
圣上此次召他入殿议事,不是为了了解流民疫病情况么?
鹿姑娘在此次流民救治中居功甚伟,之前又立下了那样的不世之功,面圣受封是铁板钉钉的事,他也不过是因为对鹿姑娘身为钦佩,加上想要给天子留下些印象,才趁机在圣上面前夸赞一番。
——夸错了吗?
小官更加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