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答话。
左相适时地,微笑着上前一步,朝小官道:
“这等琐碎小事,自行处置就好,就不必报到陛下面前了。”
琐碎小事?
好像也没错,但——
小官又想开口。
但衣角却被人狠狠拽了下。
扭头就见上峰拽着他的衣角,眼风深深地扫了过来。
小官张口结舌。
左相已经又恭敬地看向永乐帝。
“陛下,臣等无事启奏。”
永乐帝露出笑容,挥挥手。
“那众爱卿便退下吧。”
“谢陛下。”
群臣鱼贯而出。
排在最后的小官的背影也消失在大殿外。
永乐帝才终于得以挪动了下屁股,伸出手,一直候在一旁的蒋公公立刻上前搀扶。
“唉……”
永乐帝起身,叹了口气。
蒋公公立刻关心问道:“圣上有何忧心事?”
永乐帝又叹气。
“国库空虚,百姓受苦,有功之臣不得赏,朕这个皇帝,当地不称职啊……”
蒋公公手一哆嗦,立刻半个身子做势跪下。
“圣上何出此言?圣上为朝政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天下百姓、文武百官,谁不说陛下乃是圣明天子?”
永乐帝若有所思地看了蒋公公一眼。
“果真?百姓和朝臣们真是如此说我?”
蒋公公立刻应声。
“自然如此!”
永乐帝似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旋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身形顿住。
“蒋福,朕记得,就是你去朔方宣旨的罢?依你之见,那个鹿氏,是个怎样的人?”
蒋公公身子一震,心里暗道:终于来了。
蒋公公原以为,去朔方宣旨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活计。
等回到京城,将人安置在驿馆,他便马不停蹄地回宫,向永乐帝汇报,之后,合该再没他什么事,驿馆那些人老老实实等着圣上召见就是。
但偏偏,长宁公主突然冒出来,横插了一杠子。
陛下向来宠爱长宁公主,召见之事就此搁置。
然后,就是天灾,疫病,大魏各地雪片一般的陈情求赈灾折子。
虽然身在深宫,蒋公公却一点也不闭目塞听,反而消息灵通地紧,因此早就听说了那位鹿姑娘在外面折腾出的事。
尤其这几天,跟在永乐帝身边,他可没少听到那位姑娘的名字。
早在好几天之前,四皇子便上奏,把那位鹿姑娘好好夸了一番,说此次救疫多亏了她。
然后昨日议事时,户部尚书又说,那位鹿姑娘为了救灾,把自身家产全都捐献了出去,为此,四皇子想要户部拿出银子,把人家填上的钱还回去。
但户部哪里拿得出钱来?
蒋公公瞅着,皇上当时的脸色就不大好了。
“没钱没钱,怎么总没钱?去年不是刚入库了一笔银子?怎么又没钱了”
户部尚书立时苦了脸,说不出话来。
左相适时地站出来,说鹿姑娘此举是自愿捐献,是深明大义之举,皇上可嘉奖此种义举。
至于还钱,自然是不必提了。
皇上这才面色缓和了。
但之后也没说要召见那鹿氏。
但蒋公公也知道,如今只说京城里,那位鹿姑娘的名声可大得很,甚至全京城百姓都等着看皇上会怎么赏赐她呢。
但皇上不说要见。
自然也没人提。
直到今天,那没眼色的小官居然没头没脑地,又提起那鹿氏。
对那位鹿姑娘,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蒋公公心里揣摩着,小心措辞:
“陛下,以奴才所见,那位鹿姑娘……武功盖世,神勇过人……”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真话,总不会错。
“……且为人豪爽仗义,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银钱……”
这就是纯瞎说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相交也不深,但那位姑娘身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样的品质来。
但蒋公公觉得,皇上此刻可能比较喜欢听这样的话。
果然,他猜对了。
永乐帝长松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
“不错,不错……”
至于什么不错……反正不会是鹿姑娘功夫不错的意思,蒋公公想。
“既如此,明日,就召她入宫吧。”
蒋公公脑内一激灵,猛地应声:
“是!”
传旨的太监还没出宫,刚刚回到京城驿馆的鹿野,已经收到了消息。
“你说皇帝明天就要召见我?”鹿野愣愣地,指着自己鼻子,问傅霜知。
傅霜知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只说。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个?”
鹿野从震惊中回神,闻言翻了个白眼,鄙视道:“幼稚!”
然后兴冲冲表示:
“我要先听坏消息!”
傅霜知把她身前的杯子茶壶都挪到了一边,道:“先说好,你别激动。”
鹿野:?
傅霜知微笑。
“坏消息是——正如咱们之前所料,你之前为救灾填进去的那笔钱,已经确定拿不回来了,左相说,那是你自愿捐献。”
鹿野:……
算了,早就预料到了。
她忍。
傅霜知继续微笑。
“还有,明日的封赏——你期望的千两黄金万两白银什么的,恐怕没有。还有何朔他们,乃至所有朔方死伤士兵的抚恤……恐怕,都悬了。”
鹿野:……?
“不是,这就有点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