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管这个。
出的价虽不低,却正好比其他那些假清高的人牙子低,于是这生意不就落到他口袋里了?
如今人不值钱,有丁大爷这样的主顾,他管他买人去做什么?
反正这些孩子贱命一条,早死晚死都是个死,那么,还不如早早死了少受苦呢!
如此想着,人牙子很是高兴地朝丁大爷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摇手:“丁大爷,有需要了再来啊!”
正张着嘴喊着,一个背影窈窕高挑的姑娘从他身前走过。
再然后,他便感觉嘴里吸入了一把土似的,呛地他一个喷嚏,随即,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了。
“哎呦,我这、咳咳、我这咋了、咳咳……”
人牙子一边说着,一边眼泪鼻涕一块儿流出来,再过一会儿,更是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哀哀叫着就扶着腰坐下,却仍旧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很快就生意都顾不上做,叫家人去喊大夫。
旁边几个人牙子见了,立刻幸灾乐祸:“呸,遭老天报应了吧!咱们虽是买卖人的,但也不能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不是!”
此时,替天行道的鹿野已经跟上了丁大爷一行人。
刚出了人市,丁大爷便换乘了马车,又吆喝着一定要那两个漂亮孩子上去伺候他。
丁奶娘说了他几句,但终究还是拗不过,便答应了。
鹿野跟着跟着,便听到马车内传出孩子的哭喊声。
她骤然瞳孔紧缩。
傅霜知回到小院时已是深夜。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换了衣裳,褪去乔装,洗漱之后,走到鹿野住的东屋,轻轻敲了下门。
门里没有动静。
他又敲了敲。
仍旧没有动静。
睡得这么死。
他笑了,摇摇头,便没有再敲了。
刚一转身,却见堂屋门口趴着仨小脑袋。
见他望过来,仨小脑袋顿时吓得一缩,但随即又犹犹豫豫地伸回来。
最大那个女孩鼓起勇气道:“姐姐出去了,让我们好好看家。”
傅霜知蹙眉。
“出去了,还未回来?”
他知道鹿野会出去,毕竟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临出门前,她还让他又给她化了妆,改了眉眼,显然还想出门。
但——
即便出门,这会儿怎么也该回来了。
傅霜知的心陡然狂跳起来。
他忽然大踏步往外走。
三个孩子吓一跳,急忙让开。
傅霜知几乎是用跑的速度走向院门。
却在刚走到天井处,便听到院门轻轻一声响。
一个身影沐浴着夜色照进院子里。
看见正朝院门跑来的傅霜知,对方显然吓了一跳,身形顿时顿住。
傅霜知却已经顾不上了,一个箭步上前,就将人拥入了怀里。
“怎么回来的这么——”
“晚”字还未出口,话声便是一顿。
因为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气味。
——血腥味。
鹿野尴尬地挠挠头,试图掩饰:“就……遇到一点事,耽搁了,哎呀你先别抱我,我身上脏。”
说着,就要挣脱他的怀抱。
傅霜知却不放。
他抱着她,听着自己胸腔下的那颗心渐渐平定下来。
闭上眼,眼里的惊讶便消失无踪。
他笑道:
“没事,我也不干净。”
说着,便拥着她往院里走。
“哎,关门关门!”鹿野还记着院门还没关呢,急忙喊道。
但此时,三个孩子里那女孩儿已经机灵地跑上来,踮起脚把院门关上了,然后,又快速跑到那两个男孩身边,见两个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鹿野两人,顿时摆出姐姐的架子道:“你们不要看,哥哥姐姐在亲热,我们是小孩子,我娘说了,小孩子不能看这个。”
说着,麻溜儿地伸出小手,把俩男孩的眼睛就给遮住了。
鹿野:……
这小孩儿姐,懂的是不是太多了?!
终于打发了三个孩子去睡觉,鹿野也洗了澡,洗去脸上的妆容,却见傅霜知就正正坐在她房里,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
她便知道,自己干的事儿八成瞒不住了。
虽然她本来也没怎么想瞒。
就是——
“……抱歉。”她磨磨蹭蹭地站到了他面前,像做错事跟老师罚站的小孩儿。
“我……恐怕不能像你说的那样。”
“一直走在阳光下了。”
明明是他白天才说过的话,明明她也理解他的用心,但转眼,她就违背了他的期望。
傅霜知没有说话,指了指旁边跟他紧挨着的胡凳,示意她坐下。
鹿野便坐下。
傅霜知叹了口气,随即,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布巾,放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擦她湿漉漉的发。
鹿野没想到他是为了给自己擦头发,一时有些懵地看着他。
傅霜知依旧不说话,只小心细致地擦拭着。
她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水汽,长长的发结成缕儿,尾端还在滴水,他便一缕一缕地擦,将每一缕发都擦地微微潮湿,不再滴水,才终于放下了布巾。
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等彻底干了再睡,不然小心头痛。”
鹿野点头如捣蒜。
傅霜知这才笑了,然后,伸出手。
又将人拥入了怀里。
“没关系,不能也无妨。”他说。
鹿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回应她刚才的那句抱歉。
她闷闷应了一声。
“你不问我做了什么吗?”
“那你做了什么?”
鹿野:……
“我可以不说吗?”
“可以,我会自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