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话本所说冥界掌人间生死之事,但仙冥两界却也并非像传闻中说的那般水火不容,相反既是共理人间事务自然面子上也算相互客气尊重。所以神仙历劫之事,既是要经生死轮回下界入凡,自是免不了要经冥界走一趟。
说起来太子年岁尚浅借着应劫之需,才算是第一次来到冥界,而不得不说眼前景象相比仙界当真是隔世一般。
只见眼前不同于仙界恢宏肃正之风,入眼便是一片靡靡雾霭笼罩着的花海,花盛如血却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是传闻中开在冥界三途河畔,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遍野的猩红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是说不出的妖异之感,隐隐绰绰的日光透过薄雾打在花上泛起灼红的光像是跳动飞舞的火焰。火光照进太子极浅的眸子中,连原本宁静的脸上都映着点点绯色。
他在花海中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远处看到了道不同的风景,那是一条血黄色的河流,大概就是忘川了。
传说当今冥界之主便是从忘川诞生,所以自号为忘川主,足可见这条河在冥界的地位,已死之人由奈何桥过此河喝下孟婆汤后忘却前尘转世重入凡间。
许是路线有些偏差,太子并未见到奈何桥,但既然忘川已在眼前就证明大致方向并未弄错。
而且眼下也并非他一人再找桥。
只见身边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有了零星人烟,看着应是些刚被引渡来冥界的魂魄,意识还都有些浑噩并不甚清醒,只是本能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太子索性便混入了他们其中,随着人流一同走着。
走过没多远就看见一处沿河畔而建由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路旁森然刻着几个略显年代的字迹,但依稀可以辨出所刻之字——黄泉引。
太子见之心下了然算是终于找到准路,从容踱步走向这青石板路。
可其他人见了就不仅如此了,若说生魂离体初时还有些混沌,那见了这明晃晃的三个大字只要是不傻也知道这是哪了,意识也瞬间清醒了好几分。
一时间人声四起,众人或踌躇不敢前或难以接受已死事实,鼎沸之声引得早已走在远处的太子都不免停步驻足望向身后。
看着这仙界从未有过的喧闹景象,太子终于有了一种马上要下凡成为这芸芸中一员的陌生与茫然之感。
其实他是知道为何此劫非历不可势在必行,他自小养在仙都受万民供养,此等优异之天资优渥之身世注定了从未经过苦难的他无法真正与万民共情,那些人间的冷暖他未尝半分,犹如象牙塔里的金丝雀,纵然再深恸民生多艰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又怎能说出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之狂言,所以此劫不仅为修行,更是为修身。
“肃静!冥界之内休得大肆喧哗!”
一声惊语打断了太子的思绪,他转头望去只见两名鬼差不知何时立与路前,一黑一白两身扮相使他们的身份不言而喻,开口呵斥的正是两位其中的黑衣无常。
人声也因这声呵斥戛然而止,或许是面前这两位黑白使者的出现更加明晃晃地提醒了他们,哪怕再不愿接受也改变不了已死的事实了。
众人顿时变得如鹌鹑般默然,静听鬼差吩咐。
“此乃冥界黄泉引,众在凡间缘数已尽身死魂归,特渡来此处,经吾等接引转世轮回。”依旧是由黑无常开口,他面无表情说道,“跟吾走吧。”说罢转身便与白无常转身领路。
众人面面相觑后纷纷跟上,太子则隐于众人之间,并不想太过突兀引人注目,毕竟他此行以历劫为主虽算不得讳莫如深,但万一冥界哪个人物恰好辨出他来,又少不了一顿人情往来,怕是直接给他套上福禄双全寿星命强送人情的事都能干得出来,所以为着顺利历劫他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或许是觉得刚才黑无常火气太大使这一路上气氛有些尴尬,白无常便主动开口调节想一下气氛。
“咳咳,这孟婆汤喝下便能让人忘却前尘的功效举世皆知,一碗下去,别管前世是黑的白的家财万贯穷困潦倒通通忘个一干二净,可你们知道要是不想忘,怎样才能不喝这孟婆汤吗?”
此话一出,气氛果然就被带动了起来。若是前世幸福美满有家人亲友相伴,谁又想将这些美好的回忆尽数忘却呢?几个胆大的也早就忘了之前的拘谨,忙追问道要怎么做。
白无常露出一个满意又带着诡异的笑开口补充道:“这也不难,要知道孟婆汤珍贵,若是不想喝当然可以不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众人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忙问道。
“只不过要跳入这忘川河之中,受千年浊涛侵蚀千年煎熬之苦后才可重获投胎转世的机会,不是不想忘吗,不是不想喝吗,那就千万要忍得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无常忍不住大笑,看着众人听后一脸菜色的表情,似是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笑声也愈发癫狂起来。
黑无常受不了他那嚣张的样子,看着众人惊恐神色安抚补充道:“这千年之后若是心念不灭还惦念得前尘心事,忘川主自会感念其诚,许其重入人间,寻那前尘挚爱之人。”
众人也逐渐明了了,这河水是为世间至纯至性之人准备的,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莫想其他旁门左道老老实实喝了孟婆汤投胎吧。
但话虽如此众人还是不免偏头想仔细瞧瞧这河水,不知这里是否真的有痴情人愿忍千年煎熬。看着大家纷纷探头,太子也不由跟着向河水望去。
当时只遥遥望过但并未看得真切,现在离近一瞧还真让人颇为心惊,只见血黄色的河流中当真如翻涌这躯骸似的,激荡着像有无数人在其中苦苦挣扎的浊浪。
可奇怪的是,他竟在如此浑浊的河流这看到了似落花般的点点桃红,零星的桃色在湍流中飘荡沉浮时隐时现,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自己花了眼。
“咦,这水里的是?是落花?”终于有人禁不住疑惑问出了声。
众人闻声也纷纷应和道:“是啊是啊,这水里的真是花嘞,刚才就瞅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呢,没敢出声。”说着便都边走边抻着头朝着着河流深处望去。
越往前这花儿越多,又走出几百步,这条原本血黄浑浊的河竟大有被花染成绯色的架势,甚至连空气中都浮动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