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八“恰好”睁开眼。
“哎,你醒了?伤口怎么样了,我看看。”
陈十八揪紧被子:“我好多了,不用查看。”
他生怕卫姜不懂男女大防,直接掀开他的被子检查。
幸好卫姜只是拧了帕子给他擦脸:“稍等一下吃东西,你一定很饿了。”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处于饥饿的状态,昨天才吃了卫姜给的包子,所以他目前并不饿。
不一会儿,老板娘送了衣服和面条上来:“客官,这是我家官人今年新做的衣裳,略大了一些,但是很厚实,您瞧用得上吗?”
卫姜接过来:“多谢姐姐,用得上。”
老板娘眉开眼笑:“好嘞,您休息着,有什么事叫我。”
卫姜将衣服放到床头,然后坐到屏风后:“你先把衣裳穿上,看能不能起身吃东西,要是起不来,我把面给你端过来。”
陈十八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衣衫稍微大了一些,幸好他身量高,卷一卷袖子也算合身。
他理理衣襟,绕过屏风来到卫姜面前。
卫姜只觉眼前一黑,之前看着陈十八小小一只,现在站直了身子也颇具压迫感。
卫姜有些拘谨:“你坐下吃面吧……”
话音未落,陈十八屈膝下跪,叩首三下:“陈十八叩谢卫姑娘救命之恩。”
卫姜吓得差点飞起来,她慌忙站到一旁,不敢接陈十八的礼:“你你你——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必跪我!”
男儿膝下啥也没有,跪一跪救命恩人也不算什么。
陈十八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卫姜,神情严肃,配上那张脸,好看得让人不敢直视:“姑娘不计较,我却不能不记。”
虽然在宗门里也有人伺候,但陈十八对于卫姜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说跪就跪,她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她磕磕巴巴的说:“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起来吧,你腿上有伤,跪不得。”
陈十八看她如此紧张,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坐下吃面吧,再不吃就凉了。”
“好。”
天气冷,面已经半凉了,面汤上浮着凝固的油花,卫姜本就嘴刁,吃了几筷子就不再动了。
陈十八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是没发出声响,几乎和卫姜同时停下筷子。
“你吃饱了吗?要不再点一碗?”
陈十八踌躇片刻,他对食物一向没有什么要求,再来三五碗他也吃得下,但他现在确实没有饿意。
卫姜却理解成他不好意思说,连忙叫老板娘再做一大碗面来,还叫她卧几个鸡蛋。
等面的间隙,卫姜提醒他:“我跟老板娘说了,你是我弟弟,我们两个要去寻亲,因为你生病才投宿,你可别说漏嘴。”
陈十八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卫姜耸耸肩:“之前没看出来你挺高的,你年岁几何啊?”
陈十八摇头:“不记得了,我没有亲人。”
若以师父捡到他的那天算起,他大约是十三岁半。
卫姜看起来欲言又止,半晌,她轻声道:“你师父知道了你的境遇,会心疼的。”
师父吗?
“我死里逃生,师父会为我高兴的。”
正说着话,老板娘敲了敲门:“小哥,面来啦!”
卫姜连忙去开门,老板娘小心翼翼端着一海碗满当当的面:“我来端,别烫着你。”
老板娘将面碗放在桌上,笑意盈盈地看向卫姜:“你这弟弟看起来比你还大一些,想来是你常常照顾弟弟吧?”
卫姜微笑颔首:“是啊,他从小就比我高大些。”
老板娘看着桌上的剩面:“你连半碗面都没吃完,要像令弟那样多吃一些,才长得快。”
卫姜点头称是,将老板娘送了出去。
陈十八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并没有直接开动,而是等卫姜坐下。
“姑娘胃口不佳,有什么想吃的吗?”
卫姜双手撑脸,一副了然无趣的模样:“我不爱吃东西,什么都不喜欢。”
陈十八慢慢吃着面,卫姜去小厨房熬药。
于是陈十八才吃完面,又要喝药。
卫姜叮嘱道:“你喝完药之后休息下,我出去办点事,你有什么需要就让老板娘帮你,我留了钱的。”
黑褐色的汤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方才入口,陈十八就尝到了一股与昨日不同的滋味。
这味道分明是……
陈十八悄悄抬眼看向卫姜,她也是一脸紧张。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陈十八皱了皱眉,还是将药汤一饮而尽。
卫姜扶他回到床上,才躺好没多久,一阵困意汹涌而来。
陈十八在心里苦笑一声,果然是安神药,小姑娘还是对他放心不下。
不过汤里的药量并不大,也就能让他睡两三个时辰。
听着卫姜离去的脚步声,陈十八抵挡不住困意,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卫姜来到柜台前,问老板娘借了一张纸,给陈十八留纸条:“姐姐,我弟弟睡着了,我出去办点事,等他醒来,你把纸条给他。”
老板娘收了许多额外的铜板,自然答应得痛快:“好嘞,您就放心吧。”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积了厚厚的一层。
卫姜牵马出了客栈,慢慢走在街上,此时大雪初霁,街边的商户大多开门了。
卫姜寻了一家成衣铺子走进去,再出来就换了一副模样。
身上的麻衣换成藕粉色的夹袄和旋裙,头发梳成俏皮的垂挂髻,整个人像一朵盛开的海棠。
这身打扮既好看,又方便骑马。
卫姜有些遗憾,她的小毛留在云县,只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去接它,幸好她留了银钱在客栈,希望老板能对小毛好。
卫姜翻身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