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实验高三1班,班主任齐妙妙指挥着值日生清扫门后的蜘蛛网。
毕业班的暑假只有15天,但谢藏一口气请了60天,齐妙妙担心对方开学后的摸底测试。
她叫住正往里走的少年人,“谢藏,一会儿来办公室,各科老师都给你留了讲义和试卷。”
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谢藏在班级里不够合群,但谁又在乎。
人们不会特意关注平庸者的日常,但人们很难不在意骄矜的美人经过一个假期有什么改变。
“变得更帅了。”
她们尽可能用余光捕捉谢藏走向座位的步伐,一个两个都变成斜眼表情包。
开学第一天,几个假期做了新发型的女生凑在一起细声细气地讨论电影明星和男团爱豆,偶尔会把目光投向最后一排的角落——谢藏捏着湿纸巾里三遍外三遍的擦桌子。
男生在走廊上借着拖地打闹,下楼倒垃圾的迟迟不回来,再出现时校服口袋里揣着小卖部买来的碎冰冰。
齐妙妙站在讲台上,将一切收进眼底,心里摇头晃脑叹气,人心浮动,队伍不好带啊。
“同学们,现在你们真正进入高三了,我不知道你们的梦想是什么,将来要去哪座城市,但人总不可能没有梦想的……周三我们摸底测试,大家尽快复习暑假作业……”齐妙妙老生常谈。
人不可能没有梦想。
谢藏一心二用的翻着课本,油墨味道刺鼻,想到早上出门时在家属院门口偶遇殷舸,对方正蹲在花坛前啃煎饼果子,吃一口煎饼,看一眼瞪着果子流口水的黄狗。
她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梦想……吧。
省实验的师资力量参差不齐,早些年门槛不高的时候招了一批裙带关系进来的,再后来新领导想整顿的时候,这批人已经混成中坚力量了,新领导捏着鼻子认了,转头又招了一批高学历零经验的新老师进来,边教课边学习,时刻准备把这群混子踢出园丁队伍。
齐妙妙就是其中一个,她是上学期接手1班的,头几天根本睡不好,豪情壮志的翻看学生资料,把全班36个人的档案背得滚瓜烂熟。
她知道学习最刻苦的是纪律委员,班里偷偷早恋的有一对,还是和外班一女生构成的三角虐恋,团支书有焦虑症,因为微小的分差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班里惹是生非的男生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她还知道班里有一个叫谢藏的孩子,父母都不在身边,监护人是他的大伯。齐妙妙看着谢藏的成绩单,1班是理科重点班,能考进来的都是天之骄子。谢藏的理综和数学在年级大榜上出了名的拔尖儿,但他总分很危险。
齐妙妙扫过英语一栏那可怜的93分。
……
殷舸提着两大包快递打开防盗门,她狠狠下单的雪纺碎花裙经历万千阻碍,终于来到她的怀抱。
七点二十,盛夏的平洲白日漫长。
厨房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谢藏关着厨房门埋头切菜,莲藕在他瘦长的手掌下被片成透光的薄片儿。
“你放学啦!”殷舸拉开门,探出脑袋。
她脸颊上还带着被太阳熏烤的红晕,显得异常可爱。
怎么说呢?催眠自己之后,好兄弟殷舸看起来非常顺眼。
这和养一只通人语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谢藏心里如是想到。
“今天吃火锅。”
“好耶!”殷舸早早闻到空气中的火锅底料味道,她冲进浴室快速洗了个澡,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试穿新裙子。
裙子并没有很大气味,殷舸嗅了嗅穿上了。即使有气味她也不介意,只要她心里觉得值得。
浅蓝底纹的半身裙,至少有一百只玫红色蝴蝶花盘旋齐上,随便来一个人穿都土到爆炸。但这个人不包括殷舸。她腿长且细直,腰身窄而薄,一件正肩的白色短T都被她穿得潇洒迷人,金发雪肤配上浓艳的玫红色,只让人联想到银幕上瑰丽到头发丝儿的世纪女星。
世纪女星很喜欢吃鸭肠,她餐具使的已经很娴熟了,一筷子鸭肠一勺冰粉。
在等鸭肠烫熟的间隙,她不忘关怀道:“你怎么样今天上学?”
“是你今天上学怎么样,顺序反了哦。”谢藏习以为常的纠正了一下她话语里的小错误。
“新换了班主任,人很负责,还要家访。”
“喔,那你成绩怎么样啊?”
谢藏:“还好吧。你呢?今天做了什么?”
殷舸扳着手指细数了一下,最后抿嘴笑的很不好意思,“除了晒太阳,穿新裙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诶。”
他们从不聊日常之外的事情,谢藏不问殷舸孤身远赴异国的原因,殷舸不好奇谢藏为什么一个人住。
在这所普通的公寓里,他们扮演着两个关系融洽的陌生人,一个需要暂居地,另一个对送上门的钱没有表示出拒绝。
从一起吃一日三餐到现在的一日一餐,殷舸几乎已经忘记这个人当初邀请她回家的原因。
但还是会在很偶尔的时刻想起,比如谢藏早早出发上学后,她靠在摇椅里啃一颗苹果,洗衣机轰隆作响,雪白的泡沫零散得打在玻璃隔板上。
殷舸咽下一口苹果,想明白了原因。
当时,谢藏害怕她自杀。
试问哪个正常人看到别人坐在桥下,第一反应是觉得对方会自杀。
除非他曾经试过。
想通了这一点,殷舸终于解答了多日疑惑,她又啃了一口苹果,把从前怀疑谢藏贪图自己美色/欲行不轨的无厘头想法扔出脑海。
好像自从那个晚上之后,谢藏再也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也没有像那夜一般表现出急切的神态。
他在学校应该很不合群吧。
阳光下的少女肉眼可见的更瘫了一些。
她一点都不好奇谢藏为什么曾经会自杀,只想跑得离家远一些,再远一些。
十五、六岁那会儿的殷舸骨子里都透着恶劣。
雨季的一个黄昏,她坐在外祖母家的壁炉旁,一边听着祖母瑟琳喋喋不休,一边翻着手里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