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屋子的门,像颗烂牙般嵌在光秃秃的承尘上。
当门形成后,她便收了掌灯,起身一手伸进那片黑影里。
他连忙去拉她另一只手,顷刻间,整个房间都倾斜着调了个转,房中的物什却没有转动,只有她和他。
分离的力压过来,她整个人像是被海浪卷走一般,重重坠入黑渊中。
他生怕扯断她的手,唯有先松开,再去揽她的腰。
但松手的那一霎,她便被黑暗吞没了。
紧接着,坠入黑暗的是他,他甚至还能听到门在慢慢合上的催促声。
好在关上之前,他翻身滚入门内。
将门都撞破了。
哐当巨响,把房内的李及双吓了一跳。
她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从房门外滚进来,还以为是什么猛兽,直到他利落地撑地而起时,她才看清来人。
“沈无淹?”她惊奇不已,“你怎么来了?”
他更意外,明明见她魂魄尽失一般打开了一道奇异的门,冲进来后却见她安然无恙,甚至还显得精神百倍。
“殿下你没事吧?”他问,这才确定她不是眼里的飘忽的虚影,是确实存在的。
“我没事,我发现了控制伥人的办法!”她兴致勃勃地说,又改口,“也许是,还有待检验。”
她说完,招呼他在身边坐下。
他如她一般趺坐在地,看到她手里的光又回来了,四散着莹蓝的柔光。
“如何控制?”他问,气息已然平复。
“等等,很快了。”她伸手去握了握他的掌,“你的手发烫了。”
“嗯。”他简略地答,由她握住,也由她抽离。
“外头天亮了?”她问。
他答:“亮了又暗了。”闲聊一般。
“我很担心你。”他加了一句,神情这才严肃起来。
话音刚落,他看见地下蹿出一条光带,弯弯绕绕地向上方延伸。
原来他以为这不过是一间屋子,谁知这条光带像是天降的闪电,一直蔓延到极远的天边,雄奇震撼。
而漆黑的穹宇下,没有任何屋檐,也没有一座山脉。
他们真正坐在一片虚空中,任由天地向苍生展示自己的广大与无穷。
光带攸然而逝,无边无际的黑立刻涌上来,将他们包围。
李及双抬起空掌,从掌中拍落一颗光点,两指捻住,揉碎,然后伸直手臂抖落衣袖,在臂上用光点画下了同样的光带。
他看到在这条光带旁,还列着数条不同曲度线条,好像光带没有消失,而是印在了她的臂弯。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就不能画在衣服上吗?”
她顿了顿,“衣服不好画。”
“万一这些线条也能发光呢?你到了夜里就会变成萤火虫般。”
她悻悻地收了手:“不画我怎么记得住?”
“为何要记?”他没有皱起眉,但似乎要生气了。
她道:“我发现这些线条就像一个图腾,同徳姜建的乌木血架是一样的,这个图形必有含义。”
看他不答,她又补充了一句:“也许是伥人的语言。”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她投降:“我来记。不许再画在身上。”
她把光点放开,由它飞回掌中,嘴上却问:“你记得住?”
他坐的端正,头也不动地垂眸低扫了她一眼,她不做声了。
她没有再抖出一颗光点,但当光条出现时,还是忍不住偷偷地要在手臂上划下指痕。
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将她的手按住,收在掌心里。
她不死心地说:“好歹留个参照,到时对一对。”
“你说的对。”他说,握得更紧了些,“这些跟乌木血架的排列一样,但我不会错。”
她侧头去望他,他仍握着她的手,但没有回望,她忽然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