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枝杈上的空白画轴,随意拍了拍沾到上面的雪,再往袖子里一藏,便齐活了。
原来,从一开始,赵若嘉给他的画,就不是一幅,而是两幅。
赵若嘉也会画画,这是除了叶蒙尘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甚至就连沈芙冰,都对此懵然不知。
在朝沈芙冰要到那幅皇上的肖像图后,赵若嘉花了几天的时间,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把沈芙冰的画临摹了一遍。
并在此基础上,又用小字,加上了两首诗。
之后,她将自己画的这幅画卷起来,连同沈芙冰画的那幅,一同交给了叶蒙尘。
从一开始,她就不曾要求叶蒙尘,把沈芙冰的画送给皇上。
恰恰相反。
她提的要求,是要把沈芙冰的画,送进延禧宫。
而她要求送给皇上的,其实是自己临摹的那副画。
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叶蒙尘的手里。
·
养心殿门口,姜川把叶蒙尘拦住。
“站住。”姜川道,“皇上现在正在处理政务,闲杂人等一律禁止打扰。”
“你是哪个宫的人啊,这么没规矩?”
叶蒙尘被姜川呵斥了,却也不恼,只把头埋得更低了些,笑着说道:
“回公公的话…”
“奴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廊下虽点着灯,可到底也是昏暗。姜川看着叶蒙尘,只觉得这孩子生得面熟,肯定是在这宫里见过的。且白白净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便知道他绝不会是刺客一流。
但具体是哪个宫的,姜川也记不清了。
不过既生得这么好看,想来应当就是皇后宫里的了。
思及此,姜川清了清嗓子,挺直胸脯道:
“是皇后娘娘派你来的?”
“可是有什么事情?”
叶蒙尘道:“正是。”
他双手捧着赵若嘉画的那副画,举过头顶,毕恭毕敬道:
“我们娘娘近几日精心作了一幅画,想要献给皇上,不知公公可否代为转交?”
姜川微微笑了笑,不由得想:
这才消停了几天啊,皇后怎么又开始上赶着找不痛快了?
上回在乾清宫,还有上上回给皇上送汤,俱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皇上一通羞辱。多丢人啊~他本来以为经过这么多次,皇后也该长长教训了。可没想到,人家还偏就是个越挫越勇的……
行吧,姜川心道,既然人家都不嫌丢人,那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人家执意要送,那自己也就跟着看个乐子呗。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想着,他接过那画,道:
“皇后娘娘有没有什么话,是托你带到的?”
叶蒙尘道:“倒也没有别的,娘娘只是说……”
“除夕家宴的事儿,她知道错了。自己既不曾关心太后娘娘,又在大好的日子无理取闹。身为皇后,本不该如此。”
“还望皇上宽恕。”
姜川听完,哼哧一笑,道:
“得嘞。”
“这话我保证带到。”
叶蒙尘得了承诺,当即喜出望外,道:
“那奴才就替娘娘,多谢公公了~”
话说得差不多了,叶蒙尘行了个告辞礼,便转身离开。结果突然间,又被姜川叫住:
“站住。”
叶蒙尘的心突地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哪儿露出破绽,被姜川识破了。却不想方转过头去,就被贱兮兮的姜川对着脑门拍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姜川佯怒道,“下回要送东西记得早点儿来。”
“别总赶着我换班的时间。”
“……”叶蒙尘僵了数息,缓缓笑了出来。
“得嘞,得嘞。”他道。
叶蒙尘走了,姜川便捧着那幅画,进去见皇上。
酉时已经过半,贺光焱却还坐在御桌之前,埋头批复着奏折。殊不知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可他却一直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姜川看着油灯之下,少年那无比专注的神情,便不由觉得心疼。他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低唤了声:
“皇上。”
贺光焱捧着奏折,从中分出三分注意力来瞥了他一眼:
“你来了?”
姜川敏锐地察觉到,皇上今晚心情似乎还不错。
果不其然,就听贺光焱朗声笑道:
“北境那边递了一道军报过来,说义父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再次领军作战,可有他坐镇军营,我军士气大涨。”
“且义父料事如神,精心布下数道埋伏,待诱敌深入后便大歼敌军。而今,突厥主力部队已破,俘获俘虏上万人。余下残兵已如惊弓之鸟,再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此番战胜,便是彻底消灭突厥这一百年劲敌也指日可待。”
姜川听完,立马激动道:
“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贺光焱更是难得露出了几分独属于少年人的热血与澎湃,他一锤御桌,好似狠狠泄了一口胸中的闷气:
“朕就知道义父不会让朕失望的!”
“当年他能以一人之力,力挽河山,杀穿突厥的十数万铁骑。而今,他就依旧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朕已经迫不及待,要亲自迎接他得胜归来了!”
姜川见皇上开心,便附和着他,也开始变着法儿地夸大将军。弘扬歌颂,极尽溢美之词。一直到贺光焱夸累了,一屁股坐回到龙椅上的时候,姜川才找了个机会,引到皇后的事儿上:
“巧了么不是。这前脚皇上收到消息,说大将军大破敌军。后脚就有人送了件礼物来,许是冥冥之中,觉出皇上高兴来了。”
贺光焱倚靠着龙椅,微微喘着气。方才他手舞足蹈,浑然忘却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不过却也着实是酣畅淋漓。
眼下,他白皙的额头沁着一层薄汗,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