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鸢手中使了点劲,将顾贺往司寇翾怀中一推,自己抓着宁骁的衣襟先一步飞起来。
伴着宁骁惊吓的长嚎和顾贺忧虑的呼唤,苡鸢回眸朝他笑,说:“你带他穿进去,我们先行一步,快快跟上。”
宁骁的头抵着势猛的大水,穿过那刻仿佛脑碎身裂,整副躯壳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偏偏抓着他衣襟的师尊却轻松自如,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好痛吗?
不知是在里面飞了多久,宁骁只觉得落地那瞬浑身冰凉,脑子眩晕,若不是师尊还提着他的衣领,只怕他就要倒下了。
他们在水帘出口等着余下二人出来。
苡鸢离他远远的,身上一点湿意也没有,神情恹恹地打量着面前这座高巅。
宁骁也不知怎么的,总感觉浑身冰冷僵硬,待久了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金贵的衣袍湿透了,于是就双手环着臂膀上下动作起来,脚踩着碎步,在原地环圈取暖。
动着动着,就忽然停了下来。
目光甚至是呆滞的。
他在口中唤着:“掌门。”
视线半点不离眼前给他带来的震撼。
苡鸢低声应:“怎么?”
“下、下雪了?”他颤抖着手指。
不远处是一座覆有厚厚霜雪的高巅,顶处参破苍穹,云雾缭绕在其间。
天色阴暗,他们脚踩的是光滑坚硬的冰面,对应着那巅上乌云撒下的浓浓大雪。
一道石阶连接了地底与巅峰,宁骁粗略扫了一眼,不用数,他定然爬不上去。
这不单单只有一座山在其中,而是无数的雪山汇集在一处,才有了冰雪中巍巍而立的巨峰与高巅。
一块玉石静静摆在阶前,绛红的颜色将石上原先的刀刻痕迹掩盖。
其上红字醒目,赫然写着——霜羽巅。
宁骁将这三个字在口中一再念着,念久了忽觉有些不对劲,“这名字,好眼熟啊。”
苡鸢被这一句吸引了目光,刚要开口问他,水帘后的尖叫声就忽地靠近。
他们在原地彼此看了一眼,随后都纷纷合上了嘴。
“哎哟——”顾贺哀怨叫道。
他扑通倒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司寇翾才从水帘中出来。
苡鸢忙上前,“你怎么最后才出来?你们不该一块的吗?”
顾贺眼神幽幽地看着才打过自己一轮的那人,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有谁是在水里面把人打得连一句辩解都不能说的啊?
他在里面挨了这位大哥好一顿打,原因没有,不过他大概也猜到了。
谁让他刚刚多嘴质问了几句掌门呢?
他跟人家的大弟子走在一块,肯定讨不着什么好骨头吃。
那么,他认。
司寇翾这位大哥确实比他强。
不等司寇翾说些什么,他就灰溜溜地从冰面上爬起,话题转移一般:“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跟紧司寇兄。哎,对了,这地板怎么是冰的啊?还有前面,怎么下雪了?”
苡鸢没理他,只是径直走向了司寇翾,低声问他:“你是不是打人家了?”
“没有。”他接得迅速。
“我都看到了。”她也同样反驳得果断。
司寇翾忽然心跳得很快,表情却没变。所谓强装淡定就是这样。
于是他也学着顾贺转移话题,问苡鸢:“水帘后,为何会是这个地方?”
看出他的不愿,苡鸢也不愿强逼什么,朝他走得近了些,这才说:“以水隔世,谓之高门。这便是我们的同行,在霜羽巅上有一门派,据说是叫……”
知镜场外提示:苡鸢,是衿浣派噢!
“啊对,就叫衿浣派。”
衿浣派?
宁骁喃喃,越想越觉着耳熟。
顾贺瘸着摔痛的左腿,踉踉跄跄地走向宁骁,简单的一句便点醒了尚在困惑中的他,“世子,这霜羽巅和衿浣派不是咱们大翎国师曾经待过的地方吗?”
啊对了!李凪廉,衿浣派的大师兄,传闻中来自冰山白云间的霜羽巅。
他是殿下钦点之人,不顾朝中大臣反对也要立的国师。
至于为何朝中如此多的不满之声,想必也能懂。他李凪廉一个修术之人,如何堪为王朝的一面旗,又如何能辅佐帝王廉政为民?
在外人看来,立了这国师,跟大翎王朝只知玩弄玄虚有何区别?
宁骁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好,换句话说,他压根不懂其中的利弊是什么。
可顾贺却把李凪廉当成极好的人。
他们没相处过,甚至是没说一句话。
可顾贺就是觉得他人好。
因为李凪廉很厉害。
打遍天下无敌手。
擂台上以一敌十,刀枪不入。
顾贺这人简单,就两字——慕强。
宁骁在他身边听得久了,自然也对什么霜羽巅啊、衿浣派啊有点映像。
没想到这误打误撞的,他们竟然真来到了大翎国师李凪廉曾经待过的门派。
瞧瞧这威严的寒巅,再看看这专为衿浣派落下的白雪,简直不要太气派。
他乐呵呵地笑,心里打了个小算盘。
问苡鸢:“师尊,咱们云天台也在白云之上吗?大不大啊?气派吗?跟这比起来呢?”
竹笙谷的每一景皆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谷内鸟语花香,四季常春,灵兽遍地,伸手便是金阳与桂月。
这地怎么能跟竹笙谷做比较呢?
不过为泯他不必要的幻想,苡鸢还是选择做了一步退让:“咱们云天台很寒酸,切莫比较。”
宁骁:“啊……真的假的?那要不要弟子略施财力,给咱们门派弄得气势一点?”
“不必。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句话你总该是学过的。”她一笑嫣然。
剩下他悻悻:“行……弟子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