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贺和司寇翾比他们站得前面一些,两人同时盯着垂直入天的云阶,企图在那遥远的距离外看见衿浣派的大门。
可盯久了,还是白茫茫一片。
顾贺刚要作罢转身,想问问掌门眼下要如何,手就突然被司寇翾给拉住了。
他四肢僵硬,不由地想起刚刚在里面被打的场景,“哎司寇兄,我……”
司寇翾却插了一句:“有人下来了。”
苡鸢收起玩笑的嘴角,循声看去。
四人不知不觉站成了一排,眼神笔直地望向那白雪中模糊不清的山顶。
慢慢地,那山上翩然出现一抹淡淡的霞紫色。
视野逐渐清晰,那紫色步步向他们靠近。
直到来到半山腰间,他们才把来人看清。
而那人也恰好看过来,对上目光后,便在原地停顿不前。
这是名女子。
雪青长裙自腰间落至脚踝,月白缕带束在纤细的腰间,其间绣了几朵戏花纷飞的小蝶,衬她清瘦肤白,外披一件暮山紫薄纱霓裳,玉指间提着把长剑。
她方才飘飘下山时,伴着清脆的铃铛声。
细一看,竟是她青丝间别着的银钗珠翠,一只银蝶落在她高盘的随云髻上,旁边装点着几支流苏钗,随风动而响。
她的眉眼极不真切,却叫苡鸢看出了淡漠的生疏感,清冷如苍山上的雪莲,久立不倒。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在她外纱的肩处留下痕迹。
几人彼此对视得久了,都不曾动过。
女子便在雪中现了一道清冷孤傲的嗓音,问道:“何人擅闯霜羽巅?”
未待他们出声回应什么,她便轻盈地蹬地飞起,在雪中如隐忍盛放的紫兰,借着风雪立在他们眼前。
距离近了,苡鸢便把她看清了。
她瓷肌似霜,绛色红唇,蛾眉弯弯,生了双冷媚的丹凤眼,看淡世间沧桑一般,明明是极好看的一双眼,却没了温度,如同一片空了的汪洋,只剩干涸的大地,空洞无光。
可又跟苡鸢一样,两人的眼中永远藏着一份悲悯与怜惜。
故她眼尾总是泛着淡淡的粉色,叫人看着便心软。
脸蛋清瘦,五官仍生得精致端正,一身正气凛然,又冰清玉洁,说她是衿浣派上的弟子,可能有些说低了,大概是……
苡鸢:雪山上的圣女。
知镜:对,便是她!
她生得实在太美了,光是一眼便叫身旁那站不住脚的两人倒吸了一口气,这脸简直是美得摄人心魄。
就连苡鸢也是脱口而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知镜便介绍说:嘿嘿,那不然怎么能是霜羽巅千年一遇的冰雪美人呢?她是李睢清,衿浣派的二师姐。
真是貌若其名。
据知镜所说,李睢清是衿浣派道渊太尊膝下唯一的女弟子,擅舞剑,知读心,大师兄为方才他们口中提起的大翎国师李凪廉。
门派对她的好与不好其实很难说。
每逢仙道大会,她总是被推出去的那个。
可在门派中,她又总是被人排挤的那位。
衿浣派一边拿她当霜羽巅的门面,向世人说他们有一圣女,可悲悯众生,能福泽大地。
一边又在门派百般刁难她,嫉妒她天资聪颖,厌恶她貌比天仙。
总之是个两面派。
奈何她灵根奇异,修真短短数年便来到了宗门同期弟子叹为观止的境界。
在霜羽巅,李睢清总是不合群的那个。
而他们正巧遇到她下山,恰是因为她要去寻人。
可这时下山,怕是时机不对。
知镜明明说,今年凡间的仙道大会将在霜羽巅举办,其余宗门从五湖四海赶来,据说是后天便要开始了。
这也是苡鸢进来的一个借口。
虽然比其他仙派宗门晚了好半月,却也无妨,她手中握着的这张邀帖比谁的都要真。
所以,李睢清在这个时候下了山,那不就代表后日的仙道大会她无法参加了吗?
知镜没说具体要帮李睢清做些什么才能得到那一百片凌天桂叶,可苡鸢隐约觉着,这跟那仙道大会脱不开干系。
再者,不是说衿浣派的代表一向是她吗?
宗门内就算再多怨怨声,也不可能就让她在此时就离开。
那么,她定然是偷溜出来的。
面前的李睢清抬起略显疲倦的眼皮,“你们是何人?”
没人应答。
她最先看到的也是苡鸢。
穿着碧池荷花一样的衣裳,在雪中站姿如莲,任寒风拍打而不动,目光坚毅,瞳光璀璨,半山腰时,明明她们离得是那样的远,却彼此间望眼欲穿。
她觉得这女子该是剩下三人的领头人。
于是多看了几眼。
月下的哑忍,一朵傲立霜雪中的青莲借着溪间倒影中的银勾成了神。
李睢清这般想着。
她们各有各的相似,同样悲悯得只能容下对方。
可不同的又是,那女子将自己看得什么也不剩。
她能感受到的。
但她却怎么也碰不着女子的心壁。
包括跟在她身后的蓝袍少年。
宗门内只她一人练成了读心之术,别人如何想、如何做,她总能先一步的预判。
就像现在,她耳边回荡着吵哄哄的两道男声,分别是那金衣和玄装男子发出的。
“这气氛有点可怕……”
“云天台云天台,我来自云天台……我乃云天台二弟子,陵州宁氏……云天台云天台,我乃云天台……”
“等下会不会打起架来啊?我等下先出左手还是右手?”
“云天台云天台……我等会儿可千万不要词!”
李睢清被他们吵的头直晕。
可奇怪的是,另两人一句话都不曾开口说过。连心声也没有。
这绝不可能是她修行未到,其间定隐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