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打扮,俨然是当头星月也暂避光芒。祝云海将眼贴在墙上,忍不住看痴了神。
他又把耳朵往前送了送,却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就在他忍不住冒险把大半个身子挂在花墙上时,院里的人忽然回屋歇下。
指挥官早发现有人,未免节外生枝,给心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道回屋。
本想着,少做少错,但偏偏是,不做便错。
——那个病秧子娶得明艳动人的小娘们不说,身体还奇迹般康复,何德何能!心里像被钩子钩住的大少爷拂袖,正悻悻准备离去,却在转身时忽然打了个激灵。
不对,三弟不会那么早歇下!
他记得有一回,自己曾白日近午时去找祝云川,却没找见,把下人唤来一问,才知道他那三弟还在睡觉。祝云川起床后,得知他来找过,晚上便邀他到院子小坐,说自己夜里画画,精神最好,最有思路头绪,所以平日三更不一定睡,晌午不一定起。
这个习惯,维持了好多年。
疑惑在祝云海心里油然而生,他那个三弟,会被女人暂时迷了眼,但是他的画永远在他心里排第一。
不,不对,这人绝不是他的三弟!
……
此时,正坐在自家院里的祝云海,忍不住把手中的糕点掰得稀碎,然后一撒手,全撒了出去,口中念念有词:“有鬼,他绝不是……”所有丫鬟小厮都震惊地看着他,看他忽然从凳子上蹿了起来。
这当中尤属大少夫人脸色最难看。
那糕点是她递过去的,不吃,也不至于如此弯酸人,何况,一个大少爷,把渣滓撒得到处都是,鞋子衣服上皆沾着,真是恶心。
宜玟努力忍住嫌恶,摆摆手让侍女收拾干净后,还是端着身份问了一句:“夫君,可是不合口味?还是我做的什么又惹你不满?”
大少爷看了旁人一眼:“你们都先下去。”
等下人清场,他才攀着手臂振振有词道:“我觉得,他铁定不是三弟!”
大夫人用帕子掩嘴,掩住抽搐的嘴角。
这些日子以来,这种话他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了,那日堂上的苦还没吃够,如今还要在娘面前丢人现眼!
宜玟虽然没怎么和祝云川打过交道,但打从嫁入祝府,见过的几次印象都十分深刻,那样貌无二不说,连身上的胎记黑痣,头发稀疏程度都验过,虽说故事是离奇了些,但坊间传闻中更稀奇的也听过,怎么可能有假!
退一步说,冒充三少,铁定为钱,但看那人气度,可不像穷根能养出来的,反之,能养出这样气质的人,还需要靠不堪的手段捞钱?
但她不能直说,对面的男人定然要争两句,吵架在她看来,非常有失风度。于是她捏着嗓子,面无表情毫不走心地安慰了几句,至于刚才听来的话,都当了耳旁风。
大少爷正绘声绘色说着他那晚的发现,略去美貌的小娘子,单拎着那三弟说道。正兴头上,贴身小厮忽然跑过来,凑到他耳边:“少爷,门房突然收到了许多拜帖和名刺。”
“拜帖?给谁的?”
“三少爷。”
“怎么回事?”祝云海的脸瞬间垮下来,冷峻的双眼眯成缝。难道三弟的身体刚恢复,便有人坐不住要开始站队了?押宝了?他还没倒台呢!
“少爷你不是怀疑那画,让小的到处打听这种流派么,谁知道三少爷的画一夜之间在洛阳无人不知!”
以祝云川从前中规中矩的画技,是万万没有这般的面子,不过因为有钱,又是个病秧子,看在祝府的面子上,同好们大多夸上两句场面话,若是碰着开画宴,偶尔也会来捧捧场,只是,那并不是出自真心,但眼下却不同,那幅黄昏日落图所呈现的效果闻所未闻,才子们尽皆慕名。
祝云海气愤不已,一拳捶桌,茶碗的水飞溅到宜玟的脸上,她用手绢擦了擦脸。大少爷如今看谁都不爽快,顿时一脸嫌弃,发火道:“别擦了!”
宜玟不痛快地放下手绢,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笑你蠢!”宜玟不客气地睨了一眼,在他脸黑下来之前,又幽幽道:“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