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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拔高音量,与其说是震慑祝云池,不如说是震慑所有人:“逃走?你们知道祝家花了几代人的心血,才有如今的家业?国若不国,岂还有家?逃难岂是轻易的事情,我们这一大家子,在路上就是别人眼中的肥肉!何况,”头发花白,满眼蓄泪的老人,声声泣血,“谁愿意远去千里,离开故土!”

祝云池张了张嘴,院里鸦雀无声,连平日倦怠慵懒的宜玟都在那一席话中站直了背,眼中闪过某种坚毅的光。

不等儿子儿媳表态,老夫人又拄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我意已决,小泉,你把本家的织娘召集起来,心与,你……”

心与松开银杏的手,站了出来:“我没事。”

“那便由你来督办。”这句话相比于之前的厉声急色,相当的温柔。

心与忍痛点头:“……好。”

通知下去后,祝老夫人又亲自上铺子去挨个说与当年陪祝家在洛阳打下基业的老人们,去留虽不强求,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能挽留更多人捐钱出力来挽救这将倾的大厦。

江小泉看心与不太舒服的样子,把银杏叫过来,送她先回锦华苑,织造坊有自己。宜玟听见动静,偏头来看,神情略有些古怪——心与这脸色和状态,倒是和自己几月前有些像,于是,她忍不住倒回来关心两句。

心与却拒绝了大家的好意,强自笑起来:“没事,我真没事,就是听说打仗吓到了,休息一会缓缓便好,也不需要大夫。”

说完又转头吩咐银杏,一副就地进入苦干状态的模样:“咱心神布庄没发的货全都发出去,没做的先停了,我亲自去解释,剩下的人都调过来帮忙做棉衣。”

“心与……”

江小泉和宜玟看她如此坚决,不好再多嘴。

“夫人!”

银杏撅着嘴,她不不是要劝自家夫人放弃,只是希望她不要那么操劳。

心与依次从她们的面容上扫过,目光十分坚定。这一次,她也要学着保护大家,虽然她没有办法像神明大人一样,拯救世界上所有人,甚至脚下的这片大地,但她要竭尽所能,勇敢地保护住身边爱护和关心她的人。

——

祝府上下调动所有资源赶工,赶在入冬前,将所有的军甲冬棉衣全数做完,准备捐往前线。战乱导致四下封路,寻常合作的车队已然四散,还好挺身而出,领着自家镖师队接了这一单买卖。

这队镖师从前走红货,虽然个个精悍,人数却不多,对几十车的大货仍然看顾不过来。

听说是为了一线的战士,祝家许多人都站了出来,帮忙押送,心与提前换好衣服,跟在车队里,这事只有银杏知晓,她惴惴不安,反复磨她劝她打消这可怕的念头,但心与不听,反而让她帮忙盯梢放风。

“夫人,您真的要去?”银杏苦着脸。

“我不放心。”心与淡淡道。

“有那么多高手,夫人你怎么就不放心!”那言下之意便是,她家夫人不会武功,去了也是当沙包。

但心与没法告诉银杏,她不放心的不是棉衣,而是心里的那个人,她要亲眼去边境看看,万一神明大人没出关,万一中间出了问题……他的目的地是沙漠,这就意味着必须要出玉门关,如今长安被围,兵不是从塞外来,就是从北面,一定会截断所有商路,而神明大人又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你就留在这里,别跟其他人说。”说完,心与跳上了车。

她不提最后一句还好,一提,银杏拿不定主意,再三犹豫,还是回去祝家报告了老夫人:“不好了,我家夫人她,她失踪了,很可能亲自跟着镖队压货走了!”

——

镖头经验老道,加上队里还有祝府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见过三少夫人,很快认出了心与。

好在他们都感念心与忠肝义胆,赤诚一片,也不能让她独身回去,那更危险,于是带着她直入前线。

棉衣交付后,西齐边军上下感恩,护送了他们一段路,但因为战事吃紧,只能送到长安附近,他们不得不在山中逗留了两天。

这两日,心与每日蹲在大石头边,向西眺望,那镖头也不知道要等谁,看她握着疑似信物的项链,便上前询问:“这是要等什么人吗?”

心与赶紧把项链收了起来,说:“我只是在送别。”

“愿长风相送。”镖头以为前线军中有她熟人在,她才会借着押运相送,于是跟声附和,随后提醒道:“夫人,我们该出发,长安要乱了,就这几日,再不出发,恐怕……”

心与明白不能让自己的任性拖累别人,当即站起来,理了理衣裙,要跟他一块下山。

回程的脚步轻快,按理说轻车简从,当是比来时要省至少一半的时日,可孰料,走到壶口关附近却忽然遇上□□。

尖叫着拖家带口奔逃的长安乱民如洪水般,瞬间将整个车队吞没,心与孤身单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挤进乱民堆里。然而这不是最令她心悸的,恐慌往往源于未知,然而四面操着三秦口音的人吵嚷着喊话,她却断断续续连句整话都听不清,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跑,更不知要跑到哪里去。

许久后才有个祝府的老人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飞快地说:“刚才有人喊,说长安已经破了。”

心与的心忽然忽然停跳一瞬,令人窒息的真空中,她感到渺小无措,亦无法求证。

镖师在四面挥旗传递消息:“分开跑!到下一个点集合点汇合!”

“夫人,这边!”

祝府的人在前开道,心与正提着裙裾赶上去,就在这是,一个青年人摔倒在她跟前,迟迟没有爬起,人流已向此地收束,若是没人管他,他一定会被踩死。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忍不住伸手拉了一把:“快走!”

那个年轻人跟着他们一块,到了下一个驻地,他的衣服尽碎,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血口,甚而有些衣不蔽体。

心与从镖师那里拿了件外袍,给他披上又替他包扎伤口。

不远处,镖师们正在争吵,他们当中有人不主张带上途中救的妇孺,认为那样会拖累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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