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洛阳的速度,坚持安顿难民应该是官府的责任,把人带到下一个城镇即可,毕竟北燕人还没有完全拿下长安,也没有打到这里来。
这些镖师受聘于江家武馆,也是看在江小泉面上才来押运,对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但救人的镖师却不认同,这些人多数出身江家本家,认为救人应该救到西,带回洛阳安顿。
为此,每个人都据理力争,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他们都无法说服对方,只能一致掉转矛头,把肚子里的邪火对准心与手边的人:
“好了,她们起码可以走,那这个呢,这个躺着的!”
心与平静地说:“他也是条性命,何况他情况刚刚好转。”
“可是,这小子看起来不像我们南齐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躺在苫布上的伤者身上。
之前深陷混乱,心与倒是没有仔细分辨那身沾满泥巴和血迹的衣服,但如今看去,除去外袍,里衬露出的花样确实和平日所见不同,祝府是纺织大户,别的留意不到,但对布匹图样非常熟悉。
“可是长安本就有西域各国的人,不只西齐北燕,还有东越和南楚,甚至西域各国,所以……”心与低下头,顿了顿,随后惭愧又坚定地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到下个落脚点,如果找到医馆,确定他没事,我们再把他留下来,也算仁至义尽。”
四下一片寂静。
不久后,镖头拍板:“就按你说的吧,我们走江湖的,搭把手是应该的,他娘的打仗,苦的也是小老百姓,百姓跟百姓计较,有什么意思。”
“对,头儿说得对,反正这一茬过后,若是战不休,我也去投军,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
祝家家养的镖师纷纷附和。
心与缠好纱布,系了个平结,替伤员把衣服拉好,安抚道:“别怕,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再走。”
那人耳朵动了动,余光扫见方才聚拢的人都原地散开各自歇息后,视线忽然无畏地逼近心与的眼睛,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刀子递过来,向自己身边拉了拉,哑声道:“他们说得没错,我,是北燕人。”
心与手指一僵。
对方一边观察她的神情,一边说:“……滞留在长安的。”
心与点点头,把手用力抽了回来。那把刀还握在她手上,但她并没有转头甩出去,也没还给他,更没有大声高呼,而是收拾收拾简易的药箱,顺手压在了纱布下。
男子不由愕然:“你……不怕?”
心与心说,自己经历过的生死瞬间可不少,这算什么,何况你也没有上来就捅自己一刀。但北燕人那三个字,还是叫她心尖忍不住一颤,但她不便言明,就哼哼两声:“那你的西齐话说得很好啊。”
“我在长安待了十六年。”男子败下阵来。
“那岂不是从小就住在长安?”心与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是啊,背井离乡。”
“……那等你伤势稳定,就赶紧回家吧,下一次看到你,若是还打仗,我也不会再救你,我毕竟是个西齐人。”心与站起身,冷冷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既然听见那些话,完全没有必要暴露,你大可以说你是西域人,反正长得差不多,他们也不会仔细分辨。”
男子笑了笑,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是怕你被同伴嫌弃,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被连累,我这个人,分得清好坏。”
“巧了,我也是。”心与把药箱关上。
男子却遗憾地摇了摇头,并不认可她的自信:“你真的分得清么?西齐的小姑娘。”
心与扔了张帕子,让他把脸擦干净。
头发束起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那男子的模样敲着并不年长她许多,但那双眼睛却如苍鹰般犀利,是只有人世沧桑堆积起来的老练。
但心与并不想露怯,把药箱重重阖上:“什么小姑娘,我已经嫁人了!”
“那,西齐的大姑娘?”
那小子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称谓,灵机一动,心与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抱上药箱,却还是扑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