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了百姓的心,他们失去了亲人国土,曾经的同胞却投靠敌人苟且,甚至帮着别人奴役他们。
不知是谁悲声一嚎,就像炸弹扔进水中,顿时暴动起来。
杀了她!
抓住她!这个贱女人,不得好死!
被团团围住的马车轰然倒塌,有人破开车窗,要将心与扭出来。
这时,一道寒芒飞来,六王子一箭将两人分开,伸手一带,把心与拽上了自己的宝马,跨过激愤的众人。
有人捡起手边的石头,向他们砸过去。
“把这些贱民给我杀了!”
城中守军闻讯而来,六王子暴怒,扬手下令。
心与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六王子咬牙:“可你已无容身之处。”
心与哂笑一身,扶着刚才在马车里摔倒后刮擦的伤口,凄然道:“你就当我烂好心吧,如果没有这份心,当初也不会救你,那是你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不是么?如果我当初不救你,你会死在西齐么?”
六王子凝视着她的脸,许久后,沉声道:“会,为了拿到能扳倒我兄长的铁证,我给了他们机会,用命赌了一把。”
心与沉默。
“放人!”
六王子挥手扬鞭,勒住缰绳,带着心与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奈何马背狭窄,哪里都是陌生男子的气息,心与无所适从,动了动身子,却被六王子单手圈住。
两人姿势和距离过于亲密,今次过后,只怕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心与叹了口气:“不论怎样,谢谢你没有杀他们,王子殿下,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民妇一介白身,如何能与王子共乘。”
六王子心情似乎不错,哼了一声:“我说可以就可以。”
“你……”
“我们北燕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
“西齐的所有繁文缛节,所有。”他忽然又强调了一遍,心与忽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心里如针扎了一下。
之后一个没有劝,一个没再开口,等到了织造坊门口,心与转身向里,六王子忽然抓住她的手,说:“一会,我会亲自来接你。”他甚至有些不舍,许久后才微笑松开。
心与忽然有些恍惚,蓦然回想起那年中秋,神明大人悄悄跑来这里等她,紧紧握她的手,说:“我来接娘子回家。”
——
夜幕四合,心与坐在月亮下,一个人抱着一壶苦酒发呆。
她想,神明大人现在到了哪里呢?会不会已经路过月亮,正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光滑透明的小球,是上次他们一起赏月后,神明大人留给她的,说是能将思念传递到群星之中的什么转换器,真的有这么神乎其神的东西吗?
心与不禁失笑,直坐到三更天,依旧毫无睡意。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怕惊扰她的梦境,连呼吸都屏住不肯吞吐。随后,一件斗篷落了下来,肩上的重量更深了。
“银杏,我说过我想一个人坐一坐。”
“是我,夫人。”
心与闻声回头,比邻对她露出一个关切的微笑,这种时候,也不必卖关子,见心与没有赶人,他迈步走到她正前方,从怀里掏出一封布满褶皱的书信。
信封微微泛黄,几经折叠,想来已经放置许久。
那上头未书姓名,但比邻既然给她,她也就不推脱,当面把信拆开。信纸抖散的一瞬间,她惊呆了,那是一封和离书。
神明大人他……
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浮起,但转瞬被她掐灭,字虽一样,但落笔的力道很轻,说明写信的人身子极虚,况且她十分笃定,神明大人当初既然选择诈死,自然不怕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成为她日后的阻碍,她是个寡妇,真要改嫁也没人拦得住。
但比邻开口,却叫她许久如死的心猛然一跳:“夫人,是少爷给你的,真正的三少爷。”
“你……”
“夫人不必慌张。”
心与憋着的那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你早就知道?”
“从第一天起,比邻就知道不是,我和少爷自幼一起长大,即便起初彷徨不解,但最后也是十拿九稳。回过头来想想,病好了并不代表性格也截然大变,府里的人之所以没发现,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真的关心过少爷,哪怕是口口声声说最爱三少爷的老夫人,也只是在物质和生活上给予最大的宽容。”
“那你为何没有揭穿我们?”
比邻眨了眨眼睛,声音微微发颤:“因为,你们是最懂少爷的人。夫人,也许你已经忘了,但你在去织造坊前曾经跟我说过,你希望能织出画绢,最好的画绢,而那位‘三少爷’也真的一直在画画,我想,你们就是上天派来,完成少爷遗愿的人,这样的人,我又怎么忍心赶出祝府?”
心与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石凳子,示意他坐下:“但这终归不合礼制,何况,你就不怕我们是为了蒙骗上下所做的假象?”
比邻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
心与豁然,只听他道:“这封和离书是成亲当晚少爷给我的,他说是他害了你,他本是将死之人,熬不过那个冬天,可偏偏不知为何,竟然过了春,这使得老夫人满怀希望,四处寻人冲喜,他无力阻止,只希望在他死后,能给你最大的自由,并让我听你的,若你想留在祝府,我便不得阻止,若不想,则将这封书信交给你。”
闻言,心与眼眶一热,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
“夫人少爷就像我的亲人,待我很好,小的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英雄,乱世不易,少爷已经走了,小的希望夫人你能少受一些苦,好好活着。”
心与渐渐回过味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里浮现:“你希望我嫁给六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