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柔看着段珂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迫切道:“阿珂姑娘,趁着姑母还未现身,你快随我离开吧。”
说罢贺柔抓起段珂的手,继续向外走去。
段珂反手轻轻拉住贺柔,她站在原地,见贺柔满眼心急的样子,一张小脸比竟然方才还要惨白。
段珂对着贺柔轻声道:“我是可以与你一走了之,可今日之后,你姑母定然知道是你从中阻拦,届时你的遭际难道会好比我到哪里去吗?”
贺柔听见这话,一时无言。段珂说的很对,她与贺太后虽有血缘,却毫无血脉情分,如果贺太后知道是她扰乱了计划,那……
贺柔不敢去想将会面临的是什么,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必须现在立刻,将段珂带离这里。
“段姑娘,你不知道我姑母的手段……”
“她——”
“太后驾到——”
随着一声太后驾到,贺太后的仪驾赫然出现在明昼殿前。
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缓缓映入人们眼中,贺顔身着一袭金丝织造的凤纹锦袍,她嘴角微微扬起,在玉软花柔般娇颜的映衬下,透漏出一丝妩媚俏皮。
贺太后看起来,竟是比大殿中一众世家小姐看起来都年轻许多。
她在众人的跪拜中缓步而行。
在路过殿外的段珂与贺柔时,她食指微翘,玉柔轻抬,身后仪驾应势而停。
贺顔站在原地,向着跪地的二人轻轻一瞥,缓声道:“柔儿。”
跪在地上的贺柔连忙应声答道:“姑母有何吩咐?”
“你身旁的这位可是段家姑娘?”
贺柔声音微弱,“是。”
“好极了。” 贺柔继续道:“哀家要你,亲自扶段姑娘进去。”
贺柔并未作声,这还是她初次反抗贺太后的命令,她跪拜在地,感受到贺太后冰冷的视线如针尖般刺在了她的身上。
半晌,贺太后将目光移开,敛了敛眼中寒意,突然笑声温软道:“你这孩子。”
她走至贺柔身前,微微俯身,抬手抚向贺柔的手臂,将跪着的贺柔轻轻拽了起来。贺太后一双丹凤眼笑意满满地看向贺柔,“怎么?姑母说话都不听了?”
贺顔脸上笑意加深,拽住贺柔的手则在暗中死死地掐住贺柔娇嫩的手臂。她脸上笑容越盛,掐人的力气就越大。
贺柔吃痛,忍不住向后撤身。
贺太后随即一把将贺柔拉至近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冰冷道:“忘了你的阿兄吗?亏他们一家那么疼你,殊不知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下贱东西。”
“当初我兄长就应该一道白绫将你勒死,也免得你这个灾星今日来扫我的兴。”
“我们贺家能留你一条命让你苟活至今,是因为你还有些用处,不想受难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在众人面前,她须得保护好自己那张伪善的面容,贺太后说完便松开了手,她下一秒莞尔一笑,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贺柔。
贺柔在贺太后阴沉的目光中颤巍巍站住,不知为何,她看着段珂,脑海中就会想起那个人的脸。
就会想起那个人,放纵不羁,纵情肆意的模样。
还会想起那日,段珂在画舫中,她紧握自己的手,对自己说:“自怜者得人怜,自弃者,人亦弃。”
贺柔定了定神,她抬首看向眼前的姑母,她突然间没有那么怕她了。
“姑母,段姑娘她——”贺柔本来打算以段珂身体不适为借口,以此在众人面前逼迫贺太后同意让她送段珂回去。
谁知下一秒,段珂突然高声道:“臣女段珂,拜见太后。”
“太后大德必寿,昊天罔极。臣女今日得见太后尊容,实乃三生有幸。臣女今日在此,祝祷太后,天保九如,长乐永康。”
这一连串的巧语花言,倒是给在场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贺太后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一声嗤笑打破了这死寂般的尴尬。
众人循声望去。
梁若华冠丽服,衣袂翩翩,正满眼讽笑地向她们走来。
他走至贺太后身边,一改方才轻浮的态度,他熟练地向贺太后行礼,“儿子拜见母后。”
贺太后见是梁若,赶忙向贺柔招手,软声道:“柔儿,来,同你表哥一起入殿。”
梁若却抬了抬手,他凑近贺太后,一把挽上了她的手臂,“不必了。儿子今日同母后一道入殿。”
众人看着这年龄仿若姐弟般的二人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贺太后任由梁若挽着她走入殿中,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示意身后侍从一眼。
侍从颔首,心领神会。
待天子走远,两位侍从站在段珂她们面前,“两位姑娘请。”
段珂与贺柔对视一眼,她见贺柔满眼担忧,段珂拉起她的手,轻柔地拍了两下,示意她不必担心。随后她就拉着贺柔的手,走向明昼殿内。
天子居中央,梁若倚身而坐,贺太后坐在一旁,另一旁是眉眼忧虑的贺柔。
段珂入殿后,便被安排在了宾座首位。一个抬头见太后的位置。
宴席一开,歌姬舞姬纷纷入场。
段珂垂首端坐,她感觉上方有三道视线若有若无的扫向自己。
一道冰冷刺骨。待她抬眸望去,就见贺太后正满目仁慈地看着她。
段珂不禁暗道:“这太后的变脸戏法真是炉火纯青。”
一道紧张担忧。段珂抬眸看向贺柔,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心。但贺柔似乎不为所动,紧绷绷地坐在那里,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还有一道……
段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能感觉到梁若在盯着自己看,可也仅仅是盯着看而已。每当她对上梁若的目光,那人既不闪躲,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睁着一双凤眼,淡漠的看着她。
宴席上世家小姐们得了太后的旨意,一个个的起来向着天子敬酒,她们个个轻声软语,妙语连珠,希望可以由此给天子留下最佳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