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商贸发展刚刚起步,小摊小贩只在主路周围活动,川州就不一样了,随处可见揽客吆喝的摊贩。
“大妹子!刚出锅的羊肉酸粉,来两碗吧!”
“小伙子,上车饺子下车面!来碗热乎乎的打卤面,吃饱了好干事!”
“住店吗?自家的改建房,干净又卫生!”
陆离离被拉客的人拦住,都看她长得漂亮又年轻,想做成她这单生意。
可惜呀,他们看错人了,做销售她论第二,可没人敢论第一,啥场面她没见过?
完全不像刚进城的农村人,啥也不懂,三两句话就被人套牢。
陆离离冷脸不应声,拉着谢烬一路过关斩将,从围追堵截中挤出一条路。
她跟一位三轮大叔讲好价,带着谢烬坐上,直奔服贸市场。
川州是北山省最大的城市,经济发展程度和冲清县就不是一个档次,眼见着有了八十年代新兴城市的风貌。
三轮大叔堪堪把车停在服贸市场大门口,陆离离给了钱,谢烬还递了根烟,大叔挺高兴,热心地指导他们咋往里走。
“离离,跟住我,小心点。”
有了火车上“单独”相处的六小时,两人的距离不说有多亲近吧,但也比之前拉近不少距离。
服贸市场人山人海,各种县城口音混杂,买东西的状态却是一模一样的“疯狂”。
“喇叭裤15一条!10条起拿!”
“羊毛外套25!要一打算22!”
“60一包的白衬衫!一包6件!”
各个摊位前都是进货的小商贩,他们根本不看货品,抓起来就往编织袋里塞。
1988年,北山省改革开放的步调才刚刚兴起,春风吹到川州激发了人们对物质的极度渴求。
但正如陆离离所想,销量最高的永远都是最低档次的服装。
她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看过去,既不搭理摊主的吆喝,也不询问货品的价格,一双眼睛扫来扫去,不知到底在找啥。
陆离离如果要这种层次的货,那就和县城主路两边的摊贩没啥区别了,辗转川州和冲清两地,完全是在吃辛苦赚低利润。
服贸市场说大不大,说小也要走上一个小时,等陆离离把每个摊位的货品都看了一圈后,才在一家摊位站定。
这摊位的衣服不是胡乱堆在箱子里的,是弄了个玻璃柜台,方方正正地叠好陈列的。
柜台后面的铁网上,挂着几件板正的羊毛大衣,应该是熨烫过,看起来质感不错。
“老板,这件毛衣咋卖?”
“零卖15,批发12。”
其他摊位的毛衣都是论“打”的,均摊下来成本不过5—6块,买的多还能再便宜,这家就算批发价也贵了一倍。
不过是件白毛衣,咋能差距这么多?
陆离离上手摸,根据她前世的经验来看,这是马海毛混了人棉的材料,的确比其他同款的品质好上许多。
编织走线规规矩矩,一个线头都没有,领口是用材质更柔软的兔毛拼接的,还用彩色珠子镶了一圈。
对陆离离来说是太花哨了,但不妨碍其他女同志喜欢,价格贵就少拿几件好了。
“有几个颜色?我每个颜色的大中小码,都各来2件。——白色给我各来5件。”
以她的销售经验来看,这时代的女性对浅色情有独钟,但毛衣属于退季的产品,马上开春就卖不动了。
如果砸手里就是赔钱,所以,陆离离拿这么多毛衣,也是承担很大风险的。
红、黄、黑、白四色,各有千秋,但最大的优势就是,偌大的川州服贸市场并没有雷同款。
摊主见她拿货痛快,非常高兴地收了钱,特地站起来从柜台底下拖出一个蛇皮袋,“妹子,一看你就是识货的!给你看看我的新货!”
花花绿绿的彩虹衫摊开,铺在柜台上,把沉闷的服贸市场都点亮了。
陆离离上手一模,说纯棉不是纯棉,带着明显的化纤特征,但这时代的人们渴望感受不同于棉花的材质。
而且仔细看去,彩虹衫的花色并不杂乱,有条纹款、有格子款、有人像款,厚薄适中,很适合刚开春乍暖还寒的天气。
这种内搭长袖是均码的,陆离离连价格都没问,一个图案要了5件。
拿了彩虹衫,没道理不拿喇叭裤,这种流行款式成套穿才够味道。
八十年代的青年笃信他们的与众不同,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们会改变世界,对已有的权威和规则的挑衅,就是从穿着奇装异服开始的。
最后,陆离离从摊主这里拿了总价800块的货,装满了一个编织袋,都由谢烬拎着。
摊主往他身上扫了好几次,都因为他只笑不说话,收了跟他搭讪的心思。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摊主摸着下巴寻思:啥人物啊,穿着一千多的羊毛大衣,跑他这儿来上十几块的衣服?
陆离离也觉得谢烬很滑稽,明明是个贵公子的打扮,手里却拎着一个进货用的编织袋,咋看咋倒错。
谢烬没有任何不满,出了服贸市场,竟又遇到那位三轮大叔。
“小姑娘,还坐我车不?”
陆离离把编织袋往车上一扔,欢喜地跳上去,“谢谢叔!去车站招待所!”
“好嘞!走着!”
这是陆离离第一次到川州上货,她受困于本金太少,只能拿这种相对便宜的上衣裤子,但其实她最看重的是那些羊毛大衣。
她问了摊主,挂在后面的羊毛大衣进价至少要70元,款式老气,颜色又是最普通的黑蓝灰,不太能吸引年轻人的目光。
抽了谢烬递过来的卷烟,三轮大叔尽职尽责地把他们送到地方,笑着和他们告别。
陆离离带着不到1000块出门,拿了800块的货,除去住招待所的钱,还有100多块可以支配。
“谢烬,这顿饭你总不能跟我抢了。”
当了许久锯嘴葫芦的谢烬,终于笑着答应,“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