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出发,坐火车六小时,挑货装包两小时,虽然在车上吃了煮鸡蛋,可下午两点多钟,娘俩也都饿了。
“妈,你第一次来川州,我带你逛逛,听说人民公园挺好看的,晚上可以住招待所,咱们明天中午的车再回去。”
罗凤当然拒绝,下午的车票又不难买,干啥还住招待所花钱?啥公园不公园的,她可不逛。
陆离离想想也是,她心里也惦记着尽快把大衣拿回去变现,与其走马观花地溜达一圈,不如等哪天专门带她妈来玩。
“那咱俩先吃饭,吃完也到时间上车了。”
下午四点多的票,到家且得半夜了,不吃饱了只怕要饿晕在火车上。
上次和谢烬吃面的面摊还在,陆离离熟门熟路地拉着她妈坐下。
“婶子,两碗大份的,加肉加蛋!再来一屉包子,两块卤牛肉!”
面摊大婶转身一看是她,当即笑起来,陆离离又介绍一遍,“这是我妈,她跟我一起来上货的。”
罗凤“被迫”社交,客套地跟面摊大婶说了几句,左右张望了一番。
“离离,不是说……火车站周围都是骗子吗?”
陆离离点点头,八十年代的小偷、骗子、人贩子屡禁不止,但这种混乱却无法遏制住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
“其实,只要不被人忽悠,不贪小便宜,被骗的概率就会低很多。”
罗凤牢牢记住女儿的话,走一趟川州,她发现外面的世界也没那么可怕。
“面来咯!你们娘俩吃着!不够给你们免费续面!”
一顿饭下来不过三四块,罗凤心疼得不得了,直说陆离离太能花钱。
“你家闺女能干着呢!女婿更不错,吃饭都知道等着姑娘吃饱他再吃!有这样的闺女和女婿,别说三四块,就是三四十块我也敢花!”
陆离离心中指天发誓,她可真不是为了听人夸谢烬,才带她妈来吃面的。
罗凤来川州几小时,就听人夸了两次谢烬,心里一会儿喜一会儿愁的。
喜的是谢烬是个好小伙,愁的是这么好的小伙,能跟离离走到最后吗?
看着她妈喜忧参半的脸,陆离离有点好笑,“妈,再不吃面就坨了,其他的事以后再想。”
下午的火车同样挤成一团,之前还觉得她乱花钱的罗凤,看着其他人拖着编织袋走一步退三步,她俩却空着手,顺顺利利找到座位,也觉得那托运的钱花的值了。
“离离,你累了就睡会儿,妈去打热水。”
面汤喝的有点咸,罗凤怕她渴,刚开车就去打热水了。
早上的火车多数是出门的人,晚上的火车基本是回家的人,所以,夜晚的车厢里比白天更热闹。
1988年的火车管理不算严格,很多卖东西的小贩就靠着火车停站赚钱。
道口烧鸡、五粮液、皮腰带,还有全国各地奇奇怪怪的特色小吃、样子好看却不中吃的水果,都能在这一时期的火车站见到。
六七点钟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香味儿,人们喝酒、吃烧鸡,侃大山、嗑瓜子,热闹非凡。
罗凤被这种一片吵嚷的气氛迷住,原本只是听着对面座位两个大姐聊天,后来大姐们看她听得认真,就拉着她一起说。
等到十点钟要下车时,她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与川州火车站相比,冲清县的小站台就只有巴掌大,托运的行李孤零零地扔在门口,连个看着的工作人员都没有。
“这以后不能坐晚上的火车,东西丢了可去哪儿找?”
罗凤后怕地紧紧攥着两个编织袋,这是价值1400块的货物啊!弄丢了女儿的心血都白费了!
“咱下次就在招待所住一晚,省得还得大晚上摸黑回家。”
听了陆离离的话,罗凤连连点头,她一个中年妇女没啥大不了的,可女儿是个大姑娘,走夜路太不安全了。
出站口有不少等着拉晚客的拖拉机,白天干完活,晚上也能出来赚个外快。
一辆拖拉机能拉的人不少,陆离离挑了个车架挡板最结实的,把她妈扶上去,两人坐在编织袋上。
等到陆陆续续上了十来个人,开拖拉机的一脚油门打响,突突突地往县区中心开。
罗凤在求神拜佛中,终于看到熟悉的主路筒子楼,心中大大松口气。
陆离离付了车主2块钱,带着她妈和货物,安全地到家了!
“离离,以后出门在外,妈都听你的。”
刚在拖拉机上,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盯着陆离离看个没完,她都做好跟人拼命的打算了,幸好幸好。
陆离离倒没有她妈这么害怕,那几个男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女人孩子都在拖拉机上,相对来说安全一些,她在选拖拉机的时候都考虑到了。
但是她妈第一次出门,她不能事事都打击,还是要让她妈亲自实践后总结经验。
“妈,快洗洗睡吧,明天一早咱俩就去农机厂门口。”
累了一天,罗凤也没时间思考那些糟心事,自从离开陆家村后,在冲清县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
第二天一早,陆离离醒来腰酸背痛,哑着嗓子喊她妈,就看见她妈端着碗进来。
“六点多了,不是要赶上农机厂职工的早班?”
陆离离抻个懒腰,她妈比她还积极,哪有一点疲累的样子?
“让妈也看看该咋卖货,妈帮不了你别的,理个货打个包的还行。”
罗凤虽然去了一趟川州,见了一点点世面,但她还是很不安的,万一那些货卖不出去咋办?客户嫌贵咋办?
见罗凤一个人坐着发呆,陆离离怕她胡思乱想,拉着她一起吃饭。
蛋炒饭可香了,陆离离一口气吃光,还吃了两个煮鸡蛋,强迫她妈也多吃。
毕竟卖货是体力活,不吃饱哪能行!
等到陆离离推着撑衣架、带着两个编织袋,出现在农机厂门口时,天已经大亮,正赶上职工上班时间。
门口卖早点的多,像她这种卖衣服的还真是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