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这是羊毛的,您穿上试试款?”
路过的中年大叔摆摆手,价都没问就走了。
陆离离也不泄气,做生意就是这样,十个来问的能成交一个,已经是非常高的销售率了。
又一个阿姨对着羊毛大衣打量半天,念叨着“便宜不了”走了。
冲清县国营百货大楼就有类似的款,价格要160块往上,所以人们对这种大衣的价格,是有心理预期的。
罗凤有点着急,路过看的人倒是不少,问价的寥寥无几。
但女儿气定神闲,谁看过来都冲着人家笑眯眯,大哥大姐、叔叔阿姨的叫得很亲切。
终于,有位穿着西装套装的女士,伸手摸了一下大衣的材质,推推眼镜问道,“羊毛大衣多少钱?”
陆离离也文绉绉地回答,“大衣150块,同款同尺码的价格一样。”
国营商场有个特点,尺码大的价格便宜,尺码小的价格贵些。
主要是因为这时候人们都很瘦,大尺码的衣服能穿的人少,这就导致不少人家只买大号,宁可穿得不合身,也想少花点钱。
那位女士没说啥,反而问道,“这衣服是你自己搭配的?”
“是的,我觉得男同志这样穿显气质,当然,白衬衫和羊毛坎肩也都单卖,看您自己的需要。”
卖货的姑娘一身粗布,却不卑不亢,还能说出“气质”这种词,倒是让问价的女士有点意外。
这时代的企事业单位职工,多数是看不上个体户的,点头哈腰地伺候人,遇上纠察队就跟被狗撵似的,不就是因为他们没文化嘛!
但凡家里有点本事,再读几年书,谁会去干这个!
女士没再说别的,点点头走了。
罗凤眼里的失望藏也藏不住,她还以为这位女士看着条件挺好,能开张呢。
“妈,你要是逛街看到一百多块的衣服,会直接就买吗?”
陆离离悄悄问,她妈迟疑地摇摇头。
她又说,“对呀,谁大早上带着一百多块出门?而且羊毛大衣是大件,得多考虑考虑。”
“那为啥大早上就来摆摊?”
“为了吸引顾客,让他们知道这里有我们的摊子,衣服就摆在这里,他们在公室抬头就能看到。”
“本来没有想法的人,一直看一直看,也可能会被勾起买衣服的想法。”
这就是宣传的重要性,是商业社会的底层逻辑之一。
罗凤不懂啥“病毒营销”的概念,但觉得女儿说的就是对,也学着陆离离的样子,跟每个路过的客户打招呼。
农机厂的生产部和后勤部是分开的,陆离离把摊子支在后勤部门口,看中的就是职工们工作时间闲适。
平时上班时间已经过了,还是有人进进出出,闲聊散逛。
今天却不一样,后勤部大门早早关上,难得一见的保安,拎着棍子在门口站着,好像是厂里有啥大事。
不一会儿,其他早餐摊子都走了,就剩她们一家。
“离离,这会儿都没人了,是啥情况?”
罗凤有点惶惶,陆离离却拿出折叠小马扎,打开给她坐下。
“妈,人家要上班的,我们也能趁机歇会儿。”
说着,她拿出一本时装杂志,让她妈随便翻看,自己拿出陆羽行借她的教材,默默背诵高中语文诗词。
罗凤见她在看书,心里再着急也不敢打扰,只能在小马扎上翻起杂志。
三月阳春,气温逐渐回暖,风里也带了太阳的温和。
娘俩一人一本书低头看着,不知道后勤部的玻璃窗里,正在议论她们。
“方厂长,您就是慧眼如炬!”
后勤部主任余淼,对刚才那位女士笑说,“那小姑娘上的货都不错,我给女儿买了一身,她可满意了!”
方芸卉年纪和余淼相仿,却更文质彬彬,她是农机厂的副厂长,主抓后勤方面。
“我看她还是上学的年纪,就一直在厂门口摆摊吗?”
“只见过几次,也不常来,不过小姑娘挺会做生意的,东西也是真好。”
方芸卉对陆离离的关注,源自和余淼相同的理由:她有个即将相亲的儿子。
年轻人的着装需求和老一辈不一样,家里的中山装儿子死活不穿,带他去裁缝店订做大衣,又嫌弃款式老套不创新,怎么都不满意。
她本来想着今天视察完后勤部,就去百货大楼看看,选一件高品质的羊毛呢子大衣,才衬得起她副厂长儿子的身份。
可走到厂门口却发现,一个路边摊上挂着的大衣,品质竟然相当不错,与国营百货大楼相比,不仅款式更新颖,甚至价格更便宜!
她不过是听余淼汇报工作时,多看了窗户外面几眼,就被人精一样的余主任看出端倪了。
余淼乐得在工作以外的地方,能和方厂长说上话,殷勤地给她介绍。
“我家那位的‘的确良’大衣,就是跟她买的,老爷子看到也觉得好看,可惜我上次问她,她说没有货了,没想到今天就来了更好的!”
方芸卉没多说,她在职工面前,肯定是要端着副厂长的架子,但心思已经飞到陆离离的小摊上。
农机厂后勤部的大门再打开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陆离离眼尖,发现余姨和那位女士说着话,笑呵呵地往她这边看过来。
这时代国有企业等级差异明显,余姨说过,她是农机厂的后勤主任。
她都要落后半步跟在那位女士旁边,可见那位女士的职位只能更高。
她们越走越近,陆离离并没有主动招揽生意,而是静静地微笑看着。
因为,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位面生的中年人,一看都是有些身份的,她不好贸然打招呼。
“冲清县响应国家号召,大力发展小商品经济,看来也是卓有成效啊。”
方芸卉一开口,余淼就顺杆爬。
“当然了,也是咱们农机厂后勤部发展得好,您看,周围的摊贩都比别的单位多。”
余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