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清楚地看到，鹿鸣瞳孔里的光从期待变成了震惊，最终好像有点哭笑不得。
果然，她送出了一种很新的贺礼。
“啊......”鹿鸣看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突然说，“这个网课我知道，很出名的，而且限制了购买人数，据说往年都很难抢到。”
是的，今天下午五点开抢的时候，莫离可是号召了十来个同事帮她一起抢来的。
她的表情略有得意：“还行吧。”
“我都忘了今天下午报名，是今天吧？感觉最近要忙晕了。”鹿鸣有点抱歉又有点开心地看着她，“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谢谢。”
还好是爽快收下，没有拒绝，也没有就此嘲讽这份礼物。
“别客气。”莫离仍旧一副很冷酷的表情，挥挥手说，“我走啦！”
“我送——”
他的话还没说完，楼下却传来一道沉闷的撞击声。
两人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像是玻璃或瓷器碎裂的第二声紧接着冲进了耳朵。很明显，有人正在泄愤一般朝墙上摔东西。
莫离急了，小声说：“于小姐不会又......”
“等我一下。”鹿鸣说着，转身走回了屋子里。
半分钟后他走回门口，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棕色牛皮纸袋，他低头一边换鞋一边小声说：“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莫离说。
他抬起脸看着她，无法探究这几秒的内心活动，最终点了一下头。
两人来到二楼的门口，鹿鸣迅速按下门铃。
他大概是又找了个什么借口上门拜访吧。莫离无比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抬手按响门铃的时候，她瞥见鹿鸣正在默默吞咽口水。
原来他也很紧张。
大约等了两分钟，门终于开了，那个男人穿戴整齐，脚下是已经换好外出的鞋子。
大晚上的，他有要出门？
“是你们啊，”他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语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鹿鸣摆出虚假的笑容：“今天家里乔迁，想着最近一直装修多有打扰，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男人的手一直紧紧抓着门内侧的把手，他的视线警觉地打量着门外二人，最终落到了鹿鸣手里的纸袋上。
视线扫过，男人一脸狐疑：“咖啡豆？”
鹿鸣笑：“嗯，之前听说你太太爱喝咖啡，今天带了些豆子......”
“她在家里。”男人放下警惕，匆匆打断鹿鸣的话，“晚上公司里还有应酬，二位进屋慢聊，我就不作陪了。”
说完他回过头朝屋内又沉沉叫了声：“找你的！”
这时，餐厅的方向又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于小姐似乎手忙脚乱中应了一声，男人有些不耐烦，在她出现在玄关之前抢先一步离开了家门。
他走得很急，几乎是小跑一般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什么啊？每次被人发现就落荒而逃？算什么男人啊！莫离在心里骂道。
“是你们啊......”身后传来的依旧是无比温柔的声音。
莫离回头望去，于小姐站在玄关的暗处正不停擦着双手，她的头发看上去湿漉漉的，样子有点狼狈。
***
鹿鸣说明来意后，于小姐连忙招呼二人进屋。
走进一看，餐厅里竟是一片狼藉，本该盛着饭菜的碟碟碗碗东倒西歪七零八碎，餐桌上糊满了食物的残渣和汤汁，碗碟碎了好几只，大大小小尖利碎片散落在椅子和地板上，墙上还有几道黏黏糊糊的深色的痕迹，大概是被盛满饭菜的碗砸过。
于小姐站在角落里局促地搓着手：“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了家里的丑态。”
想过楼下的场景，却没想过会是这么狼狈。所以那个男人在于小姐辛辛苦苦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后又开始暴怒，发完脾气然后一走了之吗？
莫离气得说不出话：“你......”
鹿鸣倒是很镇定地成为了她的嘴替：“于小姐，刚才我们下楼时听见了一些声音，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他问得已经很直白了。
于小姐却摇摇头，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老公他有应酬，吃得比较急，所以不小心打翻了几只碗碟......”
必然是谎言，地球上除了她自己没人能信的那种谎话。
她身后的墙上是一盏花朵形状的壁灯，莫名有些刺眼灯光照亮了她的头顶。莫离清楚地看到，她原本蓬松的头顶沾满了汤汁，乌黑的发间还挂着半片蔬菜叶子。
他甚至还把菜汤泼在了她的头上？这是什么畜生行为！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于小姐却显得比对面二人还要局促。她抬手擦了擦脸颊，接着说道：“你们敲门的时候我正在收拾碗筷，听到有人来了，急急忙忙不小心又滑了一跤，还把半碗菜汤打翻了......”
她在急于掩饰什么？是想掩饰那个畜生的暴行，然后继续维持表面和睦的婚姻？
莫离气得上头，有点心梗。
“咖啡我已经煮上了，你们稍等啊，我先去收拾一下。”
于小姐说完，再次匆匆走进餐厅，低头弯腰开始收拾地上碗碟的残片。
那么漂亮的一个人，那么漂亮的一双手，居然在隐忍着做这么憋屈的事情。莫离觉得又可怜又可气，走过去蹲下帮她一起捡拾。
“小妹，不用的......”
“我来搭把手，这样更快些。”她蹲在继续小声说道，“但一劳永逸的方式是离开他。”
于小姐的手悬在那停住，她抬起脸，表情天真而无措地看着莫离：“啊？”
莫离顺势拉住那只好看的手，随即目光停在了她额头的那块疤痕上。
“他按住你的头往下磕的时候，我看到了。”
她用极小的声音说完，捕捉到了于小姐眼神里的突变。
像是伪装揭面，或是执念崩塌，某一刻，泪水轰然浇灭了执着与隐忍的光，在她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然后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