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般般在这里,他们父女之间,没有他插口的权利。
师暄妍以为,自己面对侯府之人,会有诸多的逃避、尴尬、厌恶,真的踏足此地之后,其实发觉,她想岔了。
如今她的心里,一片澄明静漪,淡淡的,再未起什么大的波澜,仿佛一切云淡风轻,早已轻描淡写地渡过了。
看师远道,只是本分。
“阿耶。”
轻轻的一声唤,师远道顿时热泪盈眶。
颤抖的手指停在床沿上,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激动得失了语。
“般般,你近前来一些。”他恳求着道。
可见人就是贪心不足的,有了寸,便想要进尺。
先前还觉得只要瞧上一眼女儿就足够,这会子听到一声“阿耶”,又想要父女天伦了,恨不得好好地握住女儿小手,说一说话,把他心里的悔恨剖出来,给她听。
师暄妍抿住了唇,侧身看了一眼宁烟屿,他轻点下颌,将桎梏住她手腕的大掌撤离,放她向师远道靠近。
靠近了,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师暄妍问心无愧,便只在边上,依旧姿态不冷不热地睨着他。
师远道老眼明亮,盖住了眼底的愧怍,他缓声道:“这些年,你在江家,受苦了,是为父不对,为父对不起你。”
见师暄妍朱唇翕动,似乎正欲启唇说话,师远道忙又插口:“现在,江家已经家破人亡,韩氏入狱,江拯流放,江晚芙身死,你心里的忿恨,应也平了一些……”
师暄妍极其平静地道:“江家的结局是太子的手笔,与你无干。”
师远道连忙点头,羞愧难当:“是,是,自是这样的。殿下为了救我一条残命,不惜以身入阵,被贼寇刺伤,老臣真是……无以为报。”
他说着,又要爬起来,向太子表示忠诚。
见他爬不动,江夫人连忙靠近,要搭把手。
两个人艰难地挪移着,江夫人力气弱,浑身解数都使上了,也还挪得十分艰难。
宁烟屿见状拂了拂手:“不必。翁婿之间,何须此礼。”
师远道听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也就慢慢躺了下去。
他和江夫人两人,怎么看师暄妍都觉得不够。
如此美丽可人的女儿,他们是怎样被猪油蒙了心肝,当初,会对她恶语相向,不惜中伤,还纵容江晚芙凌驾于自己亲生女儿的头顶,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亲生的女儿,害得如今,师家上下,唯独长房寥落至此,师远道拼死拼活挣回来的功勋基业,将来都要便宜了他的几个兄弟。
这也是报应。
师暄妍不惯被他们如此打量,待了片刻,坐不住了,起身要走,只留了一句,会送些灵药过来,治疗师远道的断腿。
师家人想多留他们用一顿饭,还是没能留住,求着师暄妍日后多多登门,也无果,只好默默地放人去了。
() 与宁烟屿离开江家,回到马车上,御夫重新驾驶马车,离开花冠巷。
师暄妍侧眸看向颠簸的车内,宁烟屿清逸俊美的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瞳,不禁抱住了臂:“翁婿?谁让你和他称翁婿的?()”
宁烟屿眉梢坠着一丝迤逦的弧度:嗯。师般般,我可是随你称呼的。你若无那句‘阿耶’,我理都不会理他。你现在怪我,好没道理。?()_[(()”
师暄妍扯着黛色眉弯:“你先前后背的伤,是为了救他受的?”
这回,他没敢敷衍过去,思忖少顷,正经地点了下头。
师暄妍一时语塞,明知道,宁恪和师远道本无干系,他更厌恶师远道的首鼠两端,以身犯险,去救师远道,他全是为了自己。
心尖泛起一丝密密的疼。
这疼裹挟着暖意,并不刺人,只是酥痒难忍。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像小时那般懵懂,也不再竖起一身尖刺对着所有人,厌恶这个世界,更盼着它即刻便崩塌毁灭,风光厚葬。
她渐渐懂得了,究竟什么样的感情值得追逐与珍惜,什么样的人,值得守护与珍视。
师暄妍抚了抚宁烟屿的手腕,将他的手合握住。
他未曾用半分力。
那只手被她带着,一寸寸,覆盖上她还不曾显怀的小腹。
那是他今日最想触碰,但一直到此刻都还不敢上手去摸的地方。
一股温软的触感自脊椎处闪着火花冲上来,直窜上后脑。
宁烟屿的指骨微僵。
掌心所抵之处,是他还未出世的骨肉。
“宁烟屿,你听着。从今以后,你不可再拿自己冒任何险,无论为谁。我不允许。”
她最爱他。
容不得他有一丝闪失。
他正襟危坐地等着,等怀中少女说完最后一个字。
他了然一笑。
一手扶住她后腰,面容贴近,吻下来。
马车迎着辉煌的金色日光,驶向蓬勃富饶的长安街衢,驶向这至情至性的百味人间。
车中男女,痴云腻雨,鸳鸯相逐。
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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