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书低眉顺眼地进去了。
一双眼睛肿的已经跟核桃一样了。
老夫人一脸菜色,额头勒着一条帕子,有气无力地靠在软枕上,整个人像是一块从内腐朽的木头。
秦锦书端过一碗粥,“母亲,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老夫人厌恶地偏头,秦锦书眼底闪过几分精芒,随即噗通一声跪下来,低声道:“妾身自知犯下大错,先前答应的事情都办不成了,更不敢祈求母亲原谅。”
“妾身也无颜再见母亲和世子爷,不如就请母亲做主,休了妾身逐出侯府去吧!”
秦锦书“真心实意”地请罪,老夫人的胸口却又气血翻涌。
但凡静安侯府还是从前的光景,但凡秦锦书没个有钱的娘家,她指定得把秦锦书狠狠地打出去!
什么劳什子赚钱的法子,分明一开始就被骗得团团转!
这样的蠢货,怎么能当他们侯府的主母?
现在还无可奈何,报官都不清楚往哪里追,静安侯府的脸还要丢得满京城都是!
且要是休了秦锦书,往后静安侯府又该依靠着谁?
秦锦书现成还有个娘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都能拉下脸面去找娘家,秦锦书难道做不到?
念及
此节,老夫人总算稍稍好受些,只能忍着厌恶一边叹气一边叫秦锦书起来,“罢了,不能怪你,之前实打实地见着了银子,也想不到会有今天的状况。”
秦锦书还是哭诉,恳请老夫人休了自己。
老夫人不应,转而道:“锦书,虽说这事不怪你,可前前后后砸了不少银子进去,侯府里又少不得补贴——你大伯素来对你很好,不如回娘家支使一点银子来吧。”
听到此番话的秦锦书并不意外。
老夫人还觉得自己是冤大头,轻易是不肯松手的,把主意打到秦肃文他们身上也正常。
可秦肃文一家又岂是好东西?
秦锦书抿下唇角的一丝冷意,想到自己的计谋,沉默片刻后柔弱地说:“母亲,不是妾身不愿意,大伯家中,其实是大伯母说了算的。”
“秦家这几年的光景不好,比不得母亲娘家辉煌,连偶尔帮衬都要被排揎,更何况借一大笔银子回来?”
秦锦书的声线里十足的委屈,“妾身要是能借,先前为何不借,还白白搭上母亲的体己。”
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可如今顾不得道理,只能厚着脸皮贴上去。
老夫人便停一停继续道:“一家子骨肉,谁
还没能有个困难的时候,帮一帮不也是天经地义?”
可不管老夫人怎么说,秦锦书都是低着头,看上去很软弱的样子。
老夫人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原来这秦锦书还是那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也怪不得会被一个当铺耍得团团转,正经办事的时候果然靠不住。
她就不信了,什么娘家,还能要不出来一点钱?
于是老夫人冷声道:“那我就亲自去秦家走一趟,豁出我这张老脸跟他们要钱!他们难不成还真的不给这个面子?”
秦锦书差点没忍住笑。
老夫人去秦家要钱,这不就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吗?
看来是绝不能错过了啊,还得火上浇油才好。
秦锦书假意劝了劝老夫人三思,以免闹得谁面上都不好看,结果老夫人更加不满地睥睨她一眼,“要了脸面,就任由府上闹饥荒?再说了,之前的你那些铺面什么的,不也给了你大伯一家?”
若是之前的光景,她定然是不会说点什么,毕竟是秦锦书的嫁妆。
左右府里面吃的喝的不会短缺了,可是现在不同往日,她的银钱,府里面的开销都成了问题,她定然是要将那些铺面要回来的。
再说了,这件事说到
底是秦锦书做下的,她做下的孽事,自然是要弥补的。
秦锦书便哑口无言,脸上既担心又愧疚,“……母亲这般说,妾身也不好再反对。”
“母亲为这个家付出良多,妾身不能不争口气,那些钱财一定想法子都追回来!”
总算秦锦书还有志气,老夫人的面色稍霁,“就该如此。”
这时,外头的丫鬟扬声通传道:“世子爷回来了——”
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周谨行再舍不得秦婉,肯定也得回来照应。
很快,身着湖蓝锦袍的周谨行迈着大步,绕过插屏略带急促地走了进来。
秦锦书行了个礼,“世子爷。”
周谨行的视线触及她,明显流露出厌恶,随后直接不理会,坐到老夫人的床头关切问:“儿子忙完就立刻赶回来了,母亲现在可还好?”
“好了,就是小毛病。”
老夫人拍拍周谨行的手,母子俩和乐融融,显得秦锦书更像是个外人了。
周谨行的此等反应,秦锦书也不意外。
她又不是上一世的那个人了,以为作出这种姿态来,自己还会觉得难受吗?
她现在巴不得真和静安侯府划清界限呢。
再说要不是他们贪财,能跳进这个圈套里
?
秦锦书实在觉得很好笑,干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随后周谨行问候完母亲,又朝着秦锦书发难,“我回来这会儿,你都不晓得倒杯茶?规矩也吃进肚子里了?”
秦锦书就随便倒了杯茶。
毕竟,周谨行哪里是真的要喝茶,就想借题发挥罢了。
果然,倒了茶他还皱眉冷斥道:“这点小事还要我来耳提面命,也怪不得你什么都做不好,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还把母亲气得病倒!”
周谨行原先对秦锦书那一点微弱的愧疚,在此刻烟消云散,接二连三事情都没办好,咬她这当家主母有什么用?
而老夫人嘴上说不怪秦锦书,这会儿也没有劝和儿子。
这母子俩从来都是如此。
自私,虚伪,不堪一试。
秦锦书只会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他们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