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影在春嫂子家里又待了片刻,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告辞了。
她出门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表纸,折了一只纸鸟,她捏了个决,这纸鸟就飞了出去。
她走到客栈时,那纸鸟飞了回来。
繁影问道:“还有其它毒蛛在这个镇子里吗?”
那纸鸟活灵活现,摇了摇头,随后自燃至灰烬。
繁影松了口气,阿石身上的毒蛛看来只是偶然。
那毒蛛藏在人的心脏里,以人的精气为食,它们吐出的丝会顺着经脉血液遍布全身,抽取人身上的精气,直至抽干。
她进了客栈。
夜里,繁影出了门。
她悄无声息地将一柱香插在春嫂子家门口,烟雾慢慢笼住了整栋房子。
繁影估量着时间,在确保屋中二人沉沉睡去不会再醒后,摸了进去。
她点亮了里屋的蜡烛,阿石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繁影掏出一把极细极窄的小刀,轻轻的在他脉搏上豁了一个小口子,微微腐坏的血液流了出来。
他还有救。
藏匿在血管里的蛛丝露了出来,繁英用小刀把蛛丝挑了起来,缓慢的往外抽。
目前根本没有什么把藏在人身上的丧蛛处理掉的方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从经脉中抽出来——它在一个人身上只能吐一根丝。
它的丝柔韧而锋利,稍有不慎便会将人割伤,极难处理。
繁影用灵力覆盖手指,极小心的把蛛丝一点一点抽出来,聚精会神。
蛛丝突然抖了抖,阿石身体里的丧蛛醒了。
繁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蛛丝抖得越来越快。
繁影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经脉里缓慢爬行,麻痒而恐怖。
一阵眩晕。
繁影再睁眼时,她已经不在阿石床前了。
她穿着一袭裁剪合适的朱红色宫装,怀里抱着一只碧色花瓶,瓶中插着一枝半开的白玉兰,不过总角之年,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她走到门口。
屋里,传来她父母和另一名男子的谈话声——
“客远的风资愈发出尘了,胜似仙人。”
“谬赞谬赞,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我们三人自幼便熟识,今日一见怎么还生分了!”
屋内一阵笑声。
那时年幼的她没有太在意屋内的客人,正要敲门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停了下来。
“我此番前来,是想收丹朱公主为徒。”
“收阿影为徒?阿影她……”
“丹朱公主天资聪颖,颇有仙缘,又是我义女,二位无需有后顾之忧。”
“这是好事呀,阿康,这是好事呀,阿影又有了一个倚仗。”
“可……为什么?”
因为高处不胜寒,繁影在心里替她师父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时的她已经推开了门,她母后见她进来,招手叫她过来拜师。
繁影依言把花瓶放下,端茶行了一个拜师礼。
她偷偷抬头打量着成为她师父的这个人,但是只觉得他真好看,但她现在再看,只觉得冷漠无比。
冷彻骨骼。
繁影睁了眼,那蛛丝已经停下来了。
她又惊又疑,仔细查看着自己的手。
果不其然,她手上被割岀了一道极细微的小口子。
这蛛丝竟然能割破她的灵力屏障。
繁影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目光微沉。
这只毒蛛的蛛丝比她之前见过的更要强大,她只是不慎割伤便已是如此,那被种下这毒蛛的人呢?其它的毒蛛呢?都和这只一样吗?
繁影简直不敢想象。
她低下头,继续往外抽取着蛛丝,只是动作更加小心了。
好在接下来那只毒蛛没有什么其它幺蛾子,只是那毒蛛在阿石心中蛰伏已久,吐出的丝又细又密,要抽出来十分耗费心神。
繁影抽出最后一根丝,缓缓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把那只毒蛛引出来了,她将那把小刀仔细擦干净,收了起来。
她掏出了一个碧玉小瓶子,瓶子里是猩红而粘稠的浆液,她沾了一点,均匀地涂抹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压在了阿石的手腕上。
如要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把这毒蛛除去,只能先把它引出来,和普通人相比,修行者的蕴含着灵力的精血总是更具诱惑的,虽说那毒蛛变得更加强大了,但道理总是差不离的,她只能斗胆一试。
果不其然,一只绛红色的小蜘蛛自那道伤口中爬了出来,伤口很快便愈合了。
繁影眼疾手快,就要将它掐死时,这毒蛛却突然开始振翅。
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了一阵鼓噪的刺响。
这刺耳的声音非同寻常,足以令人心神俱裂,繁影立刻捂上了自己的双耳。
这时屋子的外间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响,繁影顾不得自己的耳朵,一个翻滚躲到门后,捏紧了自己的那柄小刀。
门开了,春嫂子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此时的春嫂子不似常人,更像厉鬼——在微弱的烛光下,繁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面色煞白煞白,双眼外翻,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她的肢体僵硬,砰的一声撞在了屋中的小桌上,小桌四分五裂,她像是察觉不到疼痛,循着毒蛛愈加尖利的振翅声转过身来。
繁影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春嫂子朝着繁影扑了过来,繁影能清晰地看见她张开的、异常尖利的指甲。
繁影急急侧身,躲了过去。
房间窄小,动作难免舒展不开,繁影格挡着春嫂子的动作,只守不攻,有意将春嫂子引到屋外。
繁影退出门外,使个巧劲便攀上屋顶,春嫂子一出房门,就压了下去。
春嫂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繁影单手拧着她的胳膊,正要将她敲晕时,被制住的胳膊却以一个奇诡的角度上折,两根手指直冲着繁影的眼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