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年的夏天,她们四人搬出了宿舍,禾苹过去跟男友徐长亭一起住,剩下季礼、夏诗和时想三人合租。
三个人虽然住在一起,一天能见面的时间非常少,时想依然昼夜颠倒,拒绝大公司的签约请求,季礼忙着被沈家人压榨,而夏诗,现在想来,估计是被沈路衷的事儿弄得焦头烂额,更不用说恋爱脑禾苹,不跟他们一起住,联系也很少,打电话过去总是说在忙。
四个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跨年夜,十一点多季礼加班结束回家时,另外两人意外地待在家里,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去翻冰箱里所剩不多的食材。
半小时后,桌上火锅沸腾。
那晚天气格外阴冷,禾苹的电话依然许久都没人接,时想和夏诗都有心事,季礼只顾着自己疲惫,她们吃了很多菜,喝了很多酒,但是没说太多话,零点已过,窗外的烟花炮竹声震耳欲聋。
画面逐渐模糊,接着一转,就是禾苹躺在产房里奄奄一息的样子。
那时候一波金融危机袭来,季礼忙的焦头烂额,她被夏诗的一通电话叫来,站在病床旁边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愣的。
她怎么都想不通,半年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孩子现在躺在病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满眼的绝望,床单上,她的腿上,全是血,耳边有婴孩的啼哭声,夏诗的哽咽声,时想红着眼睛走了出去。
季礼哭不出来,她上前握住禾苹的手,静静与她对视,狭小的时空里充满了死寂和绝望,由于失血过多,禾苹面色越来越白,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秒,她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你们,爸妈,还有孩子。”
出事前,禾爸禾妈被禾苹哄着出国旅游了,他们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阿礼”
“阿礼”
“醒醒”
季礼猛地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漫无边际地撒在房间里,眼前是一动不动看着她的颜继,虽然逆着光,季礼却依然能清晰地握掌他脸部的棱角。
是很好看很好看的一张脸,眼睛深不见底,这会儿却被真切的担心盛满。
“颜继,我好累。”做了太久的梦,梦到了不敢见的人,醒来后恍惚回到了几年前,她只认识他、只依赖他的时候。
颜继俯低身子,隔着被子将季礼轻轻拥住,他知道她的柔软和脆弱,也知道不必在此时深入探究真相,只是给她想要的安定。
“我在呢。一直都在。”
不知过了多久,季礼再次入睡,这次是深度睡眠,没有梦,只有疲倦袭来后的平静。
足足睡了五个小时,季礼被门外的人声吵醒,手机在床边桌上,显示已经是中午一点钟,她穿上特意摆放整齐的拖鞋,去浴室洗澡。
颜继拐她来过几次这里,虽然每次她都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对这个房子的构造越来越熟悉,拿放东西也越来越顺手。
这是颜继在F市常住的地方,虽然他也像季礼一样,甚至比她还要忙,总是加班到深夜,在这里呆的时间很短,但这套房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到处都存留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季礼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又在衣柜里随手拿了件男士卫衣卫裤,门外人声还在持续不断地输出,她一点也不急,慢吞吞吹完头发,最终由于实在太过饥饿,迫不得已选择出门。
门外的魏子述正围着颜继叽叽喳喳个不停,看到从主卧出来的季礼,他一脸不可置信,缓慢地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后,他才作势要蹦过去给季礼来个熊抱,颜继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帽子。
魏子述热情不减,问她:“季礼你怎么在这?”
季礼:“......”
观察着沉默不语的两人,魏子述脸部肌肉都扭在一起,看颜继的眼神愈发一言难尽,他问季礼:“你是被颜哥绑来的?”
季礼对这头金毛万年不变的智商表示真切的担忧,“你确定你今年是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
魏子述摸摸一头标志性金发,神情有些别扭和难为情,“季礼,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还以为就靠颜哥这默不作声的追人方法,你们和好得下辈子了,没想到能这么快。”
魏子述说完,两人谁都没接话,气氛莫名地走向尴尬,颜继低咳一声,示意魏子述闭嘴,结果魏子述沉浸在现实真相中无法自拔,他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地来回看穿相同款的两人,“你们不会是——啊,颜哥你轻点!”
颜继提溜着魏子述衣领,直接将人打包扔到门外,季礼十分应景,把沙发上落下的鸭舌帽递到门外。
颜继:“还有吗?”
季礼:“没了。”
话落,啪的一声,门被关上,隔绝了门外魏子述的阵阵哀嚎。
“饿了吗?”颜继低声问。
尴尬氛围被饥饿感代替,季礼点点头,跟在颜继后面去厨房端菜,仍然是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两人静默无声。
可是今天不知怎的,就这么不说话,季礼觉得浑身难受,对面优雅进食的某人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又是一阵静默,季礼伸手盛第三碗汤,意料之中,被对面的人挡住,收走了碗,“吃多了不消化,对胃不好。”
季礼不着痕迹地掩盖住得逞的小心思,按例顶一句嘴:“你管得着吗。”
颜继耐心哄她:“管不管得着都对你胃不好。”
“行吧。”季礼见好就收,她没话找话,“你这里怎么光秃秃的,养些花多好。”
“没有人养,”颜继看着她,意味明确,“这里缺个喜欢花的女主人。”
季礼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吸住,一时没有反应。
颜继起身,隔着桌子轻吻了一下她嘴角,又保持着离她很近的距离,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阿礼。”
“我很心急,很心急,想有机会弥补自己犯的错和对你的伤害,想好好在你身边照顾你,也想真正拥有你。”
“我很心急,但我可以一直等你。”
娓娓道来的坦白,轻易将现在他们扭曲的关系暴露在空气里,是孤注一掷,也是循循善诱,但季礼不想吃他这套,她直视他,没有情绪地问:“那你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