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有个照应。到地方后，如果你和奶奶需要帮忙，就告诉我。如果不方便我在场，我便去做其他的事。”
他说的巧妙，用了“彼此”这个词。但仔细想想，她、奶奶，还有他，究竟谁照应谁，一看便知。
不过这样的安排的确打消了展千元的顾虑，她点头同意：“好，那就这样。陈先生什么时候启程？”
他沉吟片刻，反问说：“你想什么时候能走？”
“我得白天和奶奶商量一下。”
“好。商量以后，把结果告诉我，剩下的我来安排。”他三言两语把事情敲定，与她互道晚安。
告别陈楚凉，客卧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先前出了汗，身上有一种粘腻感。毕竟是别人家，她不太想弄乱浴室，但最终还是决定冲一个澡。
而后，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裹紧被子。
直到现在，她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佛习惯了在地面仰望天空的人，阴差阳错踏入云端。
而一切又都是真实的。
精神仍处于兴奋之中，加上先前睡了一觉，她此时并不太困，索性拿出手机，打算把之前卢轶发给她的故事读完。
点进微信一看，黎宴辞居然给她发来了新消息。
【黎：千元，抱歉今晚是我失态，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太大的困扰。】
【黎：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多考虑一下成为协会咨询顾问的事。我帮你争取到两周的考虑时间，期待你的答复。】
可惜了。
对于这条消息，展千元决定不答复。
还有一条来自西西岐的好友申请，是夏青旋把展千元的名片推过去的。
她点了同意，主动向对方问好，并对她的不告而别表示歉意。这个时间，对方大约忙着接单，没来得及回复。
处理完消息，她才点开那份同行的写下的失恋故事，往下划了划，找到先前看到的位置。
【10月28日。今天他哭了，因为工作的缘故。明明是同组同事犯了错，可领导骂的却是他。他说不出骂人的话，那便由我来说。骂到一半，他破涕为笑，说我太狠了，键盘侠都没有我这么狠。我说，因为被欺负的是你啊。他回答说，还好有你陪我，不然我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
【11月2日。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点了奶茶送到他单位。他给我分享了他收到的生日礼物，马克杯、书、钢笔……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好高兴啊。】
【11月11日。我的狗被人毒死了。】
【11月12日。他感觉到我情绪不对，居然一声不吭地来了我的城市，陪我报警，看监控，找毒狗的人，甚至最后和人家大打出手，在医院里缝针。从来没有人这样重视过我的感受，他说，这就是当初遇到我时的感觉。】
【12月19日。公司老总的女儿向他表白，他同意了，我们结束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彼此很重要的人，这辈子可能只会遇到一个的那种。显然，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他给我上了一课，告诉我在现实面前，利益永远比感情更可贵。我交出去的真心，反而成了他对付我的武器。】
【12月25日。今天是圣诞节，很早之前我们约好一起去看灯光秀的，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刚进工作室那会儿，一个老大哥跟我说过，做哄睡师最忌对客户动真情。我那时还嗤之以鼻，以为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点真诚，现在想起来只有后悔。】
【哄睡，树洞，吐槽……我们的服务内容使我们比普通网友更快、更精准地了解到对方所处的困境，更乐于施以援手，以至于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走以后，我再也感觉不到最初的热情了，或许，就到这里了吧。】
一份文档划到了结尾。
其他字句的格式都是正常，唯有那句“做哄睡师最忌对客户动真情”，用了大号字体，加粗，标红。
似是要每个点开故事的人牢牢记住。
展千元默默关闭文档，平躺在床上。
为这位同行感到可惜之余，文档的最后两段话一直在她脑海里打转。
从陌生人，到洞察对方正在经历的苦，只要对方配合，的确只需要一通电话的时间。
哄睡师无从验证对方所说的话中，有多少是事实，多少是主观感受，最保险的，当然还是以打工营业的态度去处理。
并非说这条意见不好，只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适用了。
既已做出决定，就不必再反复担忧。
她愿意赌这一场。